不久以前，我的朋友圈被一位美国老太太的故事刷屏了，讲的是90岁高龄的诺玛小姐，在得知了自己的病情之后，拒绝接受治疗，而是选择跟随小儿子夫妇俩驾车周游美国，且一路传播热爱生活的正能量的故事。

　　这次上海国际电影节的参展影片《二十世纪女人》是一部讲述二十世纪美国妇女社会地位和个性选择的影片，由于这部电影拍摄于2016年，那时候，诺玛小姐的故事还没有发生，因此，我把这部电影视作是给诺玛小姐那一代美国妇女拍摄的生活纪录片。

　　真实的诺玛小姐诞生在1927年，和电影中的女主人公多萝西亚（1924年生）差不多年纪，两人都经历了大萧条时期的艰难岁月，且在她们以后的人生旅途留下深深的印记。两人都志愿参加二战，诺玛小姐从密歇根老家出发，到加州的圣迭戈担任陆军医院的护士，多萝西亚则报名参加了航空学校成为了女飞行员。这两人很大程度上非常相似，她们都有一种乐观顽强的精神，一直执着奉献的精神，一种大萧条留给她们的省吃俭用的生活习惯，和团结社区共渡难关的生活期待。她们是进取的，又是保守的。

　　影片中其他几位年轻女性的生活轨迹虽然各自发展，但是归根结底，她们这些新一代美国妇女得以在一个更包容，更平等的社会成长，得益于多萝西亚和诺玛小姐那一代美国妇女的抗争和努力。

　　影片中有一个奇特的心理暗示：多萝西亚的房子始终处于“正在维修”的状态，房子周围始终搭着脚手架，这使得儿子吉米的女朋友朱莉每次来这里过夜都要像猿猴一样攀爬进出房子。多萝西亚始终在维修她的房子，她又是为了让儿子成长而选择了这些房客，从人类学的角度来看，她具有了“领地意识”，她不再是任何人的从属，这是女性走向独立并最终取得平等社会地位的关键一步。她对于朱莉的来访很不高兴，就像是拥有一片热带雨林的巴诺布猿（一种母系社会的灵长类动物，是人类的近亲）对于不请自来的访客有天然的敌对情绪一样。

　　多萝西亚表现出伟大的母爱，我的第一感觉是她有控制孩子的愿望，随后，我修正了自己的看法，她基本上是保守的家庭价值观念的捍卫者，她从不隐瞒自己的政治观点，从不随波逐流，这一点可以从卡特演讲中得到体现，那是美国从放纵的嬉皮士年代重新转入保守主义的转折点，尊重人的价值，捍卫家庭观念，这一点上来看，不是美国解放了多萝西亚，而是多萝西亚和诺玛小姐，捍卫了美国的价值观。

　　多萝西亚有过那么多不顺利的事情，错过了那么多机会，她身上始终有一种昂扬的乐观情绪，我想起一首几乎和她同龄的美国儿歌，“鸟儿鸟儿天上飞，你为什么把鸟粪拉在我眼睛里，不过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应该很高兴，因为母牛还没有学会飞”。电影结尾时，多萝西亚坐着双翼飞机重返蓝天，实现年轻时候的梦想，是整部电影的高潮。

　　这部电影有点儿像《阿甘正传》，但表现手法上更明亮，更直击人性，用丰富的人物命运和心理活动来展现了一个多元化社会在一代人身上发生的深刻变化。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