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安妮宝贝出版了长篇小说《春宴》。她认为,写作《春宴》如同翻过一个山头。而她认为写作《眠空》则像是,收拾凌乱、平息急促、吹吹微风的那么一种记录———“是内心的一种觉知和清理”。2013年伊始,安妮宝贝的散文随笔《眠空》和她对藏书家韦力的长篇访谈集《古书之美》一同出版。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安妮宝贝开始写作。十几年来,她保持着持续发力的创作状态,少见倦怠。她也一直居于畅销书作家之列,接受大众的围观和评议。
对话安妮宝贝
书名《眠空》怎么理解?
安妮宝贝:这本书就是以私人笔记和日记的方式,与读者分享我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眠,是日常生息,空,是指事物与心的一种空性。如同自序中所言,《眠空》是某种生发、循环、分解、消释。这些文字对我而言,如同把一枚铁钉敲入岩石,缓慢、坚定、持续、深入,也如同把一封书信投入大海,随手撒落,没有目的。
不同文体令你着迷在哪里?安妮宝贝:小说让人着迷之处是可虚拟一个世界,制造一些人物,它们也许与现实世界没有关系,可以有一种超越性。散文则只是发表观点,也许更真实和直接一些。但小说写作中的想象力让创作者激动。所以,我一般两种文体轮换写。《眠空》之后,我会开始写新小说。
新小说大约是一个什么类型的故事?
安妮宝贝:我想写些短篇小说,或者说可能是几个不同故事构成的一个长篇。结构还在考虑中。一些小人物,如何面对和处理他们与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关系,包括情爱和性爱部分所带来的黑暗层面。我总觉得,在作家处理的素材中,人的自我,人与人间的情感关系,是不应该被外界忽略或藐视的一个主题。从个体的小切口进入,你可以看到它连接到人性和世界本质。连接到一些非常直接和危险的存在。你可以以此探索世界的角落。探索到它全部的黑暗。
梁漱溟说过,人类面临三大问题,顺序不能错,先是人与物的关系,之后是人与人,最后是人与自己的内心,这个顺序适用于你吗?关于第三种关系问题,你是否开始得更早?
安妮宝贝:他的观点也没有错,但还不够开阔。最近的电影《一代宗师》里,有句台词我很认同。我认为做事都可涉及三个境界,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我的早期作品见的都是自己,后来的《莲花》见的是天地。写过《春宴》《眠空》后,希望可趋近最后一个境界。
写作对你最大的诱惑是什么?安妮宝贝:目前写作对我来说,最大的感恩之处是,可以给予读者、给予陌生人一种可参考的生命体验。
你曾表示自己没有特别的“家”的概念,年岁增长,如何理解和处理归属感需求?
安妮宝贝:我没有所谓的物理意义上的家的概念。如果有必要,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生活。但若心安,其实在哪里也都是家。人的归属感不来自外境,来自自己的内部。创作和创造则都只是一种途径,一种通道,一种工具,一种技术。它们不是最终目的。
对于这个时代,你有什么话不吐不快?
安妮宝贝:时代貌似是在越前进越糟糕。现代人在高速发展的时代中很容易忽视内在心灵的深度和真实。被太多外在的工具所操纵,却把这些当做生命的目标。这是一种迷失和浪费。但每个人来到一个时代都有其命运和任务。所以要尝试去调整完善自己,完成使命,帮助他人。
作为一个行迹隐遁,有些避世的作家,在选择是否生养子女时困难吗?
安妮宝贝:不困难。生命所有真实的事情我都想体验。这是让生命丰富和完整的方式。
作为作家,一种个体与周围的疏离感和紧张感是必需的,在教育女儿时,你希望她拥有怎样的和世界的关系?会为她做出一些更入世的改变吗?
安妮宝贝:我的职业很特殊,是属于个人工作,不是集体工作,所以只能接受这种工作方式带给我的影响。对孩子我给予尽量多的自由。我和她是各自独立的生命,希望她在世间能够完成自己的任务,自益和有益于他人。我不会为她做什么改变。
你会上网去看那些关于自己的评论吗?
安妮宝贝:我不看任何评论,也任由他人以各种方式理解我的作品。一切顺其自然。时间像潮水,会冲刷掉一切纷争和是非。我只负责做好自己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