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全球经济发展重心转移,人才从发展中国家向工业化国家流动的潮流正悄然改变,人力资本逐渐回归亚洲、拉美、东欧和非洲。同时,受2008年金融危机影响,不少欧洲专业人士也选择赴发展中国家开创事业。“人才逆流”现象成为眼下国际人才流动的新景观。
巴西:迎来“黄金时代”
上世纪90年代,当亚利桑德拉·奥洛菲诺和米格尔·拉戈还是小孩子时,家乡里约热内卢环境肮脏、暴力频仍、气氛沉闷。和许多“有门路”的巴西人一样,他们选择出国留学,一个去了欧洲,一个去了美国。
“我离开时,人们对我说:‘永远别回来。’”毕业于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的奥洛菲诺回忆道。
自新世纪第一个十年中期起,巴西经济开始腾飞,伴之而来的是中产阶级兴起和壮大。尤其是里约赢得2014年足球世界杯和2016年夏季奥运会举办权后,巴西成为一块“经济磁铁”,吸引大量投资和人才回流。巴西司法部数据显示,2005年至2010年,巴西旅居国外的人数从400万减少到200万。
奥洛菲诺和拉戈2011年回到家乡,成立非政府组织“我的里约”,鼓励市民推动政府高效、透明执政。曾在巴黎留学的拉戈说,把法国公共服务经验引进巴西是他的心愿。
在这股“人才逆流”大潮中,还有大批外国人的身影,他们是为了逃离欧洲经济阴霾。葡萄牙工程师克鲁兹眼见行业凋敝、项目枯竭,决定去里约发展,那里正大兴土木,建造体育馆、桥梁和隧道。抵达里约的第二天,他便得到面试机会,并在一个月内成功应聘一家为奥运会设计公交运输系统的公司。
贝尔纳多·丰托拉也于9月离开里斯本,希望在巴西商界有所作为。他说,巴西迎来“黄金时代”。
数据显示,2010年至2012年4月,在巴西合法居留的外国人数增长50%,达150万人。“欧洲技术人员正流向发展中国家,如‘金砖’四国。”国际劳工组织移民政策专家理夏德·霍莱温斯基说,“鉴于欧洲经济危机,对欧洲、尤其是南欧的年轻人来说,机会在发展中国家。”
非洲:“新大陆”的诱惑
肯尼亚小伙西塔提·基图伊18岁来到英国,追寻美好生活。2009年从曼彻斯特大学计算机工程专业毕业后,他在伦敦一家知名信息技术咨询公司作高级分析师。在众人眼里,他已步入成功人士的轨道。
但去年末,他意识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在肯尼亚,他的中学同学中不少人20多岁就成立自己的公司,成为内罗毕新兴信息技术产业中的弄潮儿。今年,他加入数以万计的返乡大军,投身祖国的经济建设。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数据显示,2001年至2010年间,全球经济发展速度最快的10个国家,有6个在非洲;2011年至2015年,预计非洲平均经济增长速度将超过亚洲。
虽然准确的返乡人数不得而知,但一家在6个非洲国家设有办事机构的猎头公司负责人说,他收到的个人简历中,超过四分之一显示有长期海外生活经历。
分析人士称,互联网快速发展,手机越来越便宜,教育素质提高,商业环境改善,这些因素打破非洲发展的障碍,是吸引人才回流的关键。
“从前,我们与世隔绝;如今,我们和其他地方一样,使用宽带、手机,能接触到所有技术创新,”内罗毕知名金融分析师、曾在瑞士、德国、日本和英国当交易员的阿里-汗·萨图说,“在世界其他市场整体陷入困境的时刻,新技术让我们飞快进入21世纪。在这里,一切都刚刚起步,金融业和IT业都处于最前沿。”
基图伊目前就职于一家新成立的公司“前线SMS”,致力于寻找更加智能的方法,通过手机短信为慈善机构和援助对象建立联系。
比较现在和过去的生活,基图伊说:“在英国,有非常固定的事业发展模式:大学毕业,读研究生,然后一步一步向上爬。那是一个陷阱,你是英国庞大的IT业中一个微不足道的零件,你只能沿着别人的轨迹前行,别无选择。但在肯尼亚,一切尚未成型,你大有可为,有很多可塑性,有很多市场机会,这的确令人兴奋。”
波兰:发展机会更多
当谷歌公司授权沃伊切赫·布尔科特在地球任何一地建立一家研发机构时,这名精力旺盛的物理学家选择了波兰克拉科夫,不仅仅因为那里是他的出生地。之所以选择在克拉科夫建立研发机构,一来因为那里的信息产业方兴未艾,二来希望借此机会,让仍然相对闭塞的家乡感受一些创新和开放精神。
布尔科特2006年第一次来到谷歌总部时,惊讶于公司平等轻松的气氛:晚上7点,有人在工作,有人在聊天,有人在打乒乓球,办公室里热闹非凡。接待他的人说,别看这里像一个大人国里的幼儿园,但这些敬业的工程师能完成惊人的工作量。
“克拉科夫的研发机构延续了这种企业文化。我们都是优秀公民,和本地员工一起为波兰尽份力。我们坚信一个理念:每一个人都可能激起水花,形成涟漪。”布尔科特说。
权衡:正面影响更大
“人才回流”对于接纳国来说意味着新的责任,痛苦和麻烦也随之而来,比如如何维护非法劳工的基本人权、防止出现新的仇外风潮等。巴西的“人才逆流”大军中,有数万名来自玻利维亚和巴拉圭的劳工,他们大多没有专业技能。
对于回归者来说,现实也不总是美好,腐败、官僚主义、效率低下时常令其有挫折感。曾在美国生活八年的穆林吉一年前返回肯尼亚,但公司迟迟无法启动。“太耗时间了,你不知道去哪儿办理相关手续,官僚主义愈发严重,花费也越来越多,有许多环节需要打点。”她说。
基图伊也有同感:“政府规定相当繁琐,尤其当你做别人从未做过的事,他们会绞尽脑汁出台新条款;即便有现成条款,也会遭遇各种勒索。”
不过,总的来说,“人才回流”带给接纳国更多的是正面影响。新书《移民回潮》作者瓦德瓦说,不少印度和中国的企业家离美回国,“他们开始建设社区,以便更多人回归”。
经合发展组织劳工移民专家乔治·莱曼特雷说:“只要你曾在经合发展组织成员国生活过,了解那里的工作状况,你就会对腐败、低效和颐指气使忍无可忍。你会希望自己的国家有更多服务和更高效率。”
巴西国际关系教授桑托说,二战后欧洲向巴西的移民潮中,大多数来自农村;但最新的移民潮中,大多是高素质的年轻专业人士。“他们来自高度发展的民主社会,对社会有很高期望。旅居巴西的外国人对巴西社会中的不平等现象会很挑剔,这是一件好事。”
一些迹象表明,巴西正努力适应新变化。比如,面对高素质专业人士的大批涌入,政客们开始讨论新的移民政策。西班牙商会负责人玛利亚卡斯特罗说,这说明政府正致力于创造更好的商业环境。
穆林吉创业的经历虽然不太顺利,但她承认,“我最大的收获是,工作不稳定让我更富有创造力。你得充分调动你在美国或其他地方获得的经验,同时还得随机应变,灵活运用。这可能让人气馁,但也让我发掘从未有过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