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一盘剪辑好的具有国际水平的DAT激光磁带完成了
当进行到第三乐章《黄河愤》时,中国笛子的笛膜出了几次问题。对于中央乐团而言,《黄河钢琴协奏曲》本是他们自己在1970年根据冼星海作曲的著名的《黄河大合唱》集体创作改编的。每人都了如指掌,也为不同的演奏家录过好多次音了,但我是和乐团合作录激光唱片的第一个“女黄河”。尤其在弹到《黄河愤》中段表现一个妇女哭诉的曲子时,我的情感尤为深切,悲愤欲绝,仿佛满腹的思绪,带着冤屈让怒海般的黄河吞噬!我的汗水如雨,泪珠涟涟,头发蓬乱,手指飞快地在琴键上奔驰,一双踩踏板的光脚脏得像从农田里刚劳作回来……
午间休息只有一小时,每人领到一个饭盒,里边有鸡腿、蔬菜和白饭。这些够得上世界级的乐队队员只是各自找一块荫凉的地方就地吃起来,或蹲在地上,或骑在停放的摩托车上,或倚着窗台边。
几个乐队队员过来热心地鼓励我道:“爱莲,不错,弹得很有情绪!下午再接再厉!”“爱莲,录得很顺利嘛!够质量的!好!”“爱莲,听说你在国外一人带两个孩子,不容易啊!”“爱莲,你怎么没像别人那样去经商赚大钱?听说你刚去美国时曾经有大机会做钢琴的生意,你那时要做了,现在可就成百万富翁了!”在一旁摄影的老同学林铭述不同意,说:“她做不了生意,她的心不够‘黑’!”那位又接下去问:“爱莲,出国了的同学像你这样还兢兢业业练琴搞音乐的可能不太多了吧?在国外仍以音乐为生,能养活自己和一家大小吗?”
这些老师和老同学们纷纷过来和我亲切攀谈,在老朋友们的包围中,我感到了无限温暖和热情,好像女儿回到了娘家,心甜意美地接受大家的问候。那位赵洵同学也在乐队拉小提琴,过来热心地用她那双熟练有力的手在恰到好处的穴位帮我按摩肩背:“放松,放松!你下午还有两个乐章要录呢!少说点话,保持精力!”官特对我极为鼓励地说:“上午的录音成功极了!真使我惊讶,没想到中国的交响乐队有这样杰出的精湛演奏!无论是弦乐还是铜管,都配合整齐、音质嘹亮。录音师也很高明,录音设备都是一流的,绝对有世界级的录音技术!佩服,佩服!”傲慢少话的官特少有地激动起来。
我也请了徐庆东来拍照和拍录影。我们管他叫“东东”,他爸爸是我爸爸在清华的同班同学。我和东东四个兄弟一起长大,我做老大,童年的记忆中我最怕这四个男孩子到我家来玩,他们总是把我的玩具翻得乱七八糟。现在东东是北影厂的电影导演,当我们在录音棚见面时,又引出了我对父母的怀念之情。父母辈的同学手足情现在又延续到我们这一辈来了。虽然我飞到了天的那边,但十几年后回来,和东东马上又像以前一样的亲密,听说我想拍录影,他马上就带了一个摄影组来帮忙。我心想也许就是那种叫做“根”的感觉吧,只要“根”不断,总是会长出绿枝、开花结果的。
下午继续冲刺,最后在《东方红》乐曲的高潮中顺利结束了录音。说起演奏《东方红》,我脑海里仍是童年时天安门的“十一”国庆大典的画面:红旗的海洋,排山倒海的人群,对出现在城楼上的毛主席表现出无限的崇拜和热情。记忆里留下的纯真敬仰使我在弹《东方红》时不能控制热泪盈眶,心神颤动,仍是当年那种全身麻酥酥的感觉。
为了节省租借录音棚的费用,下午录音完毕,我们就立刻开始了剪辑工作:精明能干的年轻录音师张正地和眼明手快的剪辑师小崔运用国际上先进的电子计算机的剪辑技术,加上老邵在旁监督,飞快而紧张地进入到最后的剪辑工作。我在国外用不起这样先进的电子剪辑,所以两年前我录的第一盘《中国独奏曲》的激光唱片还是转到大盘上,用手工一刀一刀、一个音一个音地剪出来的。
晚上九时整,一盘剪辑好的具有国际水平的DAT激光磁带完成了,音质嘹亮协和,绝对是世界水平的录音!离开中国十五年后的这一天,从进录音棚排练到录音、剪辑完毕一共只用了十二小时!高质量,高速度!精疲力竭的我戴上耳机听着这盘胜利的凯歌,热泪盈眶、心满意足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