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4: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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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04月30日 星期二 放大 缩小 默认   
挂像
尹荣方
  尹荣方

  伏尔泰在英国时,最羡慕的是文人、艺术家的崇高地位,他说:“在英国,最鼓舞艺术的,就是艺术所受到的尊敬;首相的画像只挂在办公室的壁炉架上,但是我却在二十家住宅中都见到蒲伯先生(英国诗人)的画像。”

  不独英国人有这种趣味,我读古书,发现我们的先人在推崇文人、艺术家这一点上并不逊英国人,还是拿挂像来说吧,后汉蔡邕,死后“兖州、陈留间皆画像而颂焉。”蔡邕精通音乐、善书法,是一代大艺术家、大学者,则后汉人之尊崇艺术、学问于此可见一斑。魏晋时代,崇老庄,文人之家常挂庄子的画像,西晋贾谧、石崇、刘琨、潘岳、陆机、陆云等号称“二十四友”,二十四友中有权贵、军阀,也有诗人、文学家,二十四友中有一个人叫王粹,一次宴请朝廷名士,家中高挂庄子之像,点名要颇有人望的嵇含写篇“赞”,嵇含挥笔立就,讽刺王粹说:你王生沉沦名利,娶皇帝之女为妻,哪有一点处士的味道?你的宅屋华丽,与出世者的茅屋迥异,你家的池子是人工开凿的,也不是岩石自然之水。然则“画兹象其焉取!”此文一出,自然众人大惊,而“粹有愧色”。像王粹这样为追时髦,图虚名而挂庄子像的且不说,魏晋时代的人们,真心倾慕庄生且在实际生活上亦向他看齐的大约也并不少,我们猜想这类人士挂庄子像的恐怕并不会少。

  白居易、苏东坡的画像人们最爱挂,这自然是因为过去的人们主要是文人对白居易、苏东坡的喜爱。明代的袁宗道不仅喜欢挂白居易、苏东坡的画像,还把自己的书斋取名为“白苏斋”。袁中郎则曾挂李卓吾的像,表示对这位思想家的崇仰。

  江南地区,民间过去喜欢挂济公、弥勒、布袋和尚的像,这且不说,明代时,人们还喜欢挂陈眉公的画像,据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丁集》所说:“酒楼茶馆,悉悬其画像。”陈眉公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此人叫陈继儒,眉公是他的号,明末的隐士,多才多艺,工诗文,善书画,著作极多,学问博杂。不仅酒楼茶馆挂他的画像,甚至穷乡僻壤贩卖小商品的小贩也用他的名字做广告。陈眉公是明代的一道文化风景。

  就挂自己最尊重、最欣赏的人物的画像而言,德国哲学家康德只挂法国思想家、文学家卢梭的像,因为卢梭使康德懂得尊重“人”;我国清代的郑板桥,爱挂明代徐文长的像,因为徐文长触发了他的艺术才思,他曾刻印自称“青藤门下走狗”。书法家周天球挂文征明的画像,且岁时佳节还设仪祭祀,则是因为周天球少年时曾得到文征明的赏识。

  近日偶与几位学生谈起画像之事,一人说过去他的桌前墙上挂明星的像,现在则挂韩寒的照片。另一位女生说她挂的是伊能静的照片。学生问我老师家里有否画像,我说没有。学生追问若挂画像,挂谁呢?我说鲁迅,或者闻一多吧。闻一多既是诗人又是学者,搞的学问则是神话与诗,我在学问上走的正是他的路子,所以常看他的书,他的风骨更让我景仰。可惜他的画像难找,等机会吧。说不定哪一天能得到他的画像,而我竟将它挂起来,也未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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