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发现大橱里有一套戎装和大檐帽。那套黄色的戎装上配着领章、肩章和左胸前缀有一枚解放勋章,那顶大檐帽上配有一个大而圆的帽徽。
我见之高兴地穿上,对着镜子一照,自己竟然成了国民党军官了。那时解放军都如《智取威虎山》里的参谋长少剑波唱的那般“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而我从电影里看到的头戴大檐帽的都是国民党军官,或德国鬼子,故大檐帽给我们天生的印象就是坏蛋。
虽然这身打扮像坏蛋,但我却非常喜欢穿上这身戎装,还戴上墨镜,配了把木头手枪,与小伙伴们学着电影里国民党军官的模样大声囔道:“兄弟们,给我冲!”但只是局限在家里自我陶醉一番,却不敢出门亮相。后来向邻居借来了120照相机,大家凑钱买来了黑白胶圈。一番打扮后,模仿着电影里的各种动作,或用枪顶着帽子、或一个大招手,“哈唉,希特勒!”反正是怎么邪样就怎么拍。在当初极左的大环境下,这些胶片绝对不能拿到店里去冲洗,只能自己冲洗胶片和照片。
读中学时,我整天沉浸在美术世界里练画不辍。那时为了学写生必须找人坐上一二个小时作为模特儿,开始小伙伴们为了看自己画出来的模样,大多好奇地免费静坐几小时,尝过枯坐的滋味后再也不愿重蹈覆辙。我就给他们看《列宁在1918》里斯大林身着元帅服的画像,诱惑地说帮他画一张元帅像,小伙伴头戴大檐帽跃跃欲试,乐此不疲。
楼上的“五毛”去农村下乡插队回来探亲时,来我家串门,见墙上张贴了诸多“元帅”的画像后,兴趣大增,恳求我借他大檐帽照几张像给女朋友看,经不起他的一番花言巧语,最后在他保证不带出去的许诺后,终于答应借给了他。
没想到第二天半夜,居委会的工宣队员老余敲开了我家的门,他一脸严肃地问:“你父亲在家吗?”我马上意识到肯定是楼上的五毛出事了,便问:“我爸已睡下,有什么事?”老余用不容商量的口吻道:“这件事性质很严重,一定要叫你父亲起来解决。”
我惶恐地敲开隔壁的门叫来了父亲,老余向父亲通报了情况。今天下午派出所接到群众举报,在中山公园的树林里发现了有人穿国民党军服照相,民警闻讯立刻出击,将这伙人带到了派出所,经过询问,带头者道出了衣服是向楼下小李借的。
父亲一听感到事情不是那么严重,说是解放军的军服。老余征实情况属实后,又来到派出所担保出了五毛等一行闯祸者,还帮忙说情领回了本来已经没收的戎装和大檐帽。
七十年代中期,我当兵后终于穿上了绿军装,照了许多照片,但我还是认为戴大檐帽更神气,我写信让哥寄这些照片来,被父亲发现后制止了,他认为被部队领导见到后,不利于我的进步,进步就是入党的意思。
八十年代初,我脱下军服又穿上了警服,那时我堂而皇之地戴上了大檐帽。每天英武神气地走街穿巷,那些混混们见了戴大檐帽的我后躲得远远的,这顶大檐帽树立了我的威严,我穿上它解决了许多邻里纠纷和查清了不少案件。
几年后,邻居为我介绍女朋友时,她看了我戴大檐帽的照片后,一下子就动心答应与我谈朋友了。恋爱几年后,她爽快地嫁给了我。我曾问她:“你究竟看上了我什么?”她道出了心中的秘密:“我从小就有军人情结,一直想嫁给军人。看到你戴大檐帽的照片后,感到特别亲切和英俊潇洒,所以就毫不犹豫地答应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