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华师大的渊源,始自我的青葱时代——朦胧中的丽娃河,两岸柳丝披拂,河中涟漪微泛,那是少女心目中的美丽公园;还有那庄严肃穆的文史楼,更是那个年代的我向往的神圣殿堂。曾有几次,我跟着亲爱的大姐在丽娃河边徜徉,还在文史楼前的大草坪里,观看过露天电影,记得第一次看《早春二月》,便是我们姐妹,闻着夏季特有的青草馨香,在草坪上看着谢芳微撇的嘴角,以及别样的微笑,进入那个年代已稀有的影片意境。那时的华师大对于我来说,就像蓬莱仙境一样,可爱可敬极了。
可没多久,一场人间浩劫彻底地打破了这番美好——1968年初夏,我那在外语系任助教的大姐,随着文科大学全部下乡的最高指示,被下放到太仓洪泾大队劳动;又由于早孕反应较重,来上海就医检查,因不知化验需要空腹小便而次日再去,仅仅因为在上海多留了一天,回到乡下以后,就受到外语系一些极“左”分子的批判,批判会的调子越升越高,各种莫须有的罪名铺天盖地而来。原本就正直、刚烈的她,加上女性初孕时的心理、生理特征,使她没有退路地选择了死。
亲爱的大姐,时隔47年之后的今天,我依旧想你、哭你、爱你!
从这以后,我就怕去华师大,也怕听到“华师大”,在我的青春记忆中,丽娃河和文史楼外面,始终笼罩着一层比今天的雾霾还要灰暗混沌的云烟。
上世纪70年代后期,祖国大地云开日出。1979年初,我顶替父亲进了上海古籍出版社,并终于有幸在1980年夏再次来到我爱恨交加的华师大,开始为期5年的中文本科学习。这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愿望,也是我下乡返城后迫切想做的头等大事。第一学期开设的《写作》和《现代汉语》两门课程,任课老师祝文品、王光祖、朱川等,都是资历深厚、师德高尚的优秀教师,我陶醉于他们的讲课中,极其认真地学习着,老师们也以能够教授我们首批“文革”后的夜大学生而自豪。
记得那是1980年底某天写作课前五分钟时,祝老师从讲台上一路走下来,一面问着:“谁是金文男?”我那时坐在倒数第二排,因刚从农村返城不久,加之“文革”中家破人亡的惨痛经历,我一切都还是那样的怯怯,我小声地说:“是我。”祝老师接着说:“你这篇《路》写得很好。”那天习作讲评时,祝老师表扬了我的这篇作文。
祝老师曾经对我们说:自从到夜校部来任教,我就对夜校同学产生一种别样的感情,几乎有点偏心。我关注着他们,这里有黄金啊!
令人欣慰的是,当年祝老师所说的“黄金”,在他们毕业后的30年间,逐渐成为各行业的栋梁,发挥着作用。我也在祝老师及其他夜大老师的鼓励下,在出版事业中尽一份绵薄之力,编校过很多古籍,也出版过一些著作,至今仍笔耕不辍。
行文至末,我要发自肺腑地说一句:华师大,我爱你,感谢你!但愿心底的那抹伤痕永远都不要再被撕开!
十日谈
夜大春秋
那些可敬可亲的老师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