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瑶池,那是现今昆仑山中一处绝佳的风景点,虽然位居深山,进出不方便,但只要逗留山中的游客总要前去观景,大饱眼福。我曾多次亲临瑶池,最难忘的当数我第一次到昆仑瑶池发生的一件事,那一布碗瑶池水,至今还清清亮亮地溢满我的心里,聚集着藏家人对金珠玛米情深似海的善良祝愿!
那是1959年初春的一天,昆仑山依然被厚厚的积雪压得严严实实不露真面目。我们5台军车组成的运输小分队由副连长秦树刚带领,给昆仑山中一支剿匪部队运送物资。因为是在没有公路的山里行车,只能边探路边前行,三拐两绕地不知怎么就来到了原先并没有计划经过的瑶池边。秦副连长见机行事,让我们停车小憩,在瑶池边吃午饭。就地喝瑶池的圣水,吃着自带的干粮、咸菜,方便又省事。战地午餐分外香。饭饱水足,我们正要起身赶路时,一位绕湖磕长头朝圣的阿爸迎我们而来。他三个等身长头叩拜到我们汽车前,从地上站起。阿爸穿一身肉色氆氇藏袍,一只胳膊赤露在外,戴着长长的耳坠,脸上每条深深的皱纹里都显示着佛徒的虔诚。他反复地看了看我们的军车,又打量了我们每一个人,便比比划划地讲着什么。我们都是初来藏区,一句藏话也听不懂,随队翻译便上前交谈。少许,翻译转过身告诉我们,阿爸是从藏北草原牧区去塔尔寺朝圣的信徒,他计划要在两年内,磕长头到达目的地。中途要在纳木错湖、瑶池、青海湖三个湖绕湖磕拜。没想到朝圣也遇劫匪,前天他一到瑶池,叩拜在地上还没起身,就碰上了一个狼狈逃命的叛匪,踏断他的佛路抢走了朝圣路上必需的糌粑和一些衣物。在佛圣面前犯乱之人必遭恶报。多亏一队金珠玛米堵截了那恶人的逃路,阿爸失去的家当又归还于他。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叩谢金珠玛米,那些头戴红五星的队伍就走远了。
这时,阿爸双手将一个不大的布袋举过头,后退两步,送到副连长面前。
翻译转告副连长,这个布袋是藏家游牧人的布碗,盛糌粑,也盛酥油茶。他们终年在草原上颠跑,布碗耐用,免去摔破打碎。此刻这布碗里盛着糌粑,是阿爸从自己的圣食里匀出来送给恩人的谢礼。
接,还是不接?副连长思忖后,做出决定:他在一张纸上写下些什么,然后取出布碗里的糌粑,还给阿爸。他又盛满一布碗瑶池水,给阿爸恭恭敬敬行一个抱拳礼,说:谢谢阿爸,我以水当酒,先喝为敬。这布碗我们收下了,牢记藏族同胞的一腔深情!只是有言在先,您去塔尔寺朝圣,路途遥远,艰辛难料。沿途只要有我们兵站,欢迎您进站食宿。之后,他将那张纸条交给了阿爸。
后来的故事,我只知其一,不详其二。阿爸的朝圣路上是否在兵站食宿,我确实没追寻;但是,新世纪之初,我在格尔木某部队的军史展览馆里,意外地看到了陈列在玻璃匣里的一个布碗,仿佛那布碗里还盛满着瑶池水……
我当即在展览馆留言簿写下:布碗里瑶池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