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罗斯有个姐姐
牧师领我们上楼,给我们看了一间宿舍。宿舍有点简朴,但是绝对干净,通风良好。床铺像军营里一样排列有序。我们还看了厨房、餐厅和一个工作室,最后来到一间正在上课的教室。这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房间,墙角放着一个小炉子,一面墙上挂着一块黑板,另一面墙上是刺绣的圣诗第一行经文。搁架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几本书、一把算盘和一些零散的东西——松果、岩石和动物骨头——肯定是野外实习课上采集来的。一个年轻的男人坐着,在写字帖。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好像是班长,站在那里给全班同学读一本破旧的《圣经》。十五个学生坐成三排,听得很专心。我们走进去时,男孩停住了。学生们又一次毕恭毕敬地站起来,脸色苍白、神色严肃地看着我们。
仍然独自坐在那里的教师大约二十八九岁,有一张奇怪的、扭曲的脸,褐色的头发蓬乱纠结。“这位是罗伯特·威克斯,他在伦敦事业有成,但是他选择到这里来一年,帮助那些不像他那么幸运的孩子们。威克斯先生,你还记得那个叫罗斯的男孩吗?”
“罗斯?他就是那个逃走的孩子。”“这位绅士就是大名鼎鼎的侦探福尔摩斯先生。他担心罗斯惹了麻烦。”“这不奇怪,”威克斯先生嘟囔道,“他以前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哈利,你跟他是朋友吗?”“不是,先生。”班长回答。
“好吧,这间教室里肯定有人跟他是朋友,或许还跟他说过话,现在可以帮助我们找到他,对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后排一个男孩举起了手。他浅黄色的头发,非常瘦弱,年纪大约是十一岁:“罗斯有个姐姐。”
福尔摩斯问:“她在伦敦吗?”“是的。罗斯有一次谈到过她。她名叫萨利。罗斯说她在一家酒馆打工,叫‘钉袋酒馆’。”
如果不是伦敦有两家酒馆都叫“钉袋”这个名字,事情的结果就会完全不同。我们知道西尔狄区中心有一家,认为那大概是身无分文的街头流浪儿的姐姐打工的地方,便直接去了那里。那是街角一个脏兮兮、不起眼的酒馆,木头缝里散发出馊啤酒和香烟的臭味儿,老板倒是很热情,在一条布满污垢的围裙上擦着一双大手,注视着我们朝吧台走去。
“没有叫萨利的人在这里打工。”我们说明来意后,他说,“以前也没有。”“我们在找她的弟弟,一个叫罗斯的小男孩。”
他摇摇头,说:“我也不认识什么罗斯。朗伯斯区还有一家‘钉袋酒馆’。你们应该到那里去碰碰运气。”
我们立刻出门回到街上,很快就乘坐一辆双轮双座马车横穿伦敦,当时天色已晚,赶到朗伯斯区南部时,夜幕已经降临。那家钉袋酒馆老板是一个胡子拉碴、脾气暴躁的家伙,一个带伤的鼻子歪斜在脸上。
“萨利?”他问道,“是哪个萨利呀?”“我们不知道她姓什么。”福尔摩斯回答道,“只知道她有个弟弟,叫罗斯。”
“萨利·迪克森?你们要找的就是那个女孩?她有个弟弟。你们可以在房子后面找到她。但你们从她那里恐怕得不到什么消息。她不是一个爱说话的姑娘。”
酒馆后面有个院子,刚下过雨,地面的石头还湿着,闪闪发光。院子里堆满各种各样的废品,五花八门的东西在院墙边堆积如山,我忍不住纳闷它们都是从哪儿来的。我看见一架破钢琴,一个儿童木马,一只鸟笼,几辆自行车,还有一些破桌子破椅子……各种家具,没有一件是完整的。这边是一堆破板条箱,那边是几只运煤的旧麻袋,天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此外还有碎玻璃,大量的纸片,扭曲的金属垃圾。而在这一堆大杂烩中间,有一个大约十六岁的女孩,光着双脚,穿着在这天气里过于单薄的衣衫。她正在清扫那点有限的空地,也不知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我看出她跟她弟弟长得很像。浅黄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如果不是沦落到这种境地,应该说是一个漂亮姑娘。然而,从她轮廓鲜明的颧骨,骨瘦如柴的手臂,以及双手和面颊上的污垢,都能看出贫穷和苦难的摧残。当她抬起头来时,脸上表现出的只有怀疑和蔑视。只有十六岁!她有着怎样的身世,使她流落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