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居民小区里家家都充满欢乐气氛,有的忙于采购年货,有的忙于打扫卫生,有的忙于张贴春联。这时,我的耳朵里似乎又听到一种遥远的声音:“爆炒米花啰!”
我的童年是在沪南的小弄里度过的。那时每当临近除夕,小伙伴们便会让家里大人准备好年糕片干或大西米,还有珍珠米、蚕豆、黄豆、大米。只要弄口传来陶师傅那熟悉的吆喝,小伙伴们便争相带着东西奔过去排队。
陶师傅大概六十多岁,眉宇间的皱纹嵌着黑煤灰,粗糙的大手青筋绽起。他每次过来,总是推着一辆自制的小板车,前面放小煤炉和爆米花滚筒,后面堆煤球和木柴;在弄口的老榆树下坐定后,就生起炉子,乐呵呵地看着手拿脸盆或铁桶蜂拥而至的孩子们。获得“第一爆”的人,往往很神气: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就可站在旁边率先享用美食。然而,这种得意只是短暂的,没隔多久大家的盛器里都会由空变满,飘逸于弄内的香味经久不散。
有天傍晚,我正边看书边吃米花,住在弄内的中学退休教师刘先生来帮祖母写春联,他连声说“好香啊”。刘先生喝了口茶,就问:“上海人习惯把爆米花称为‘爆炒米花’,你晓得它的来历吗?”我说:“请您告诉我吧。”于是,刘先生娓娓道来:“爆米花可追源到宋代,范成大的《吴郡志·风俗》记载:‘爆糯谷于釜中,名孛娄,亦曰米花。每人自爆,以卜一年之休咎。’宋人在新春,喜欢用爆米花来卜知一年的吉凶,姑娘们则以此卜问自己的终身大事。清代赵翼的《檐曝杂记》中有首《爆孛娄》诗云:‘东入吴门十万家,家家爆谷卜年华。就锅排下黄金粟,转手翻成白玉花。红粉美人占喜事,白头老叟问生涯。晓来妆饰诸儿子,数片梅花插鬓斜。’在他的笔下,江南的爆米花不仅被描述得很美,而且充满浓郁的生活情趣。我国古代发明的爆米花,可算是现代膨化食品的始祖了。”刘先生的这番话,我很快传递给了小伙伴们。
后来,我随祖母搬离小弄,再也没有见过陶师傅。如今,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孩子们能吃到各种美食佳馔,都市里爆米花的情景已难觅,它只能存在我的记忆里。不久前,我为了哄女儿开心,曾把从超市买回的特制玉米与黄油平铺在锅底,开煤气小火,不时地晃一晃,待开始爆裂马上撒入白糖并盖住锅;至“啪啪”的响声由密到疏,离灶冷却几分钟,就做成了香甜的玉米花。看着女儿喜滋滋地品尝玉米花,我也感到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