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的一个晚上,我上完课回到家里,看到冰箱门敞开,丈夫坐在他的书桌前,呆呆地盯着他手中的笔。
我丈夫维勒姆懂六国语言,为人非常细致,以至于我把他叫作脚注博士。他语速非常慢地说:“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知道维勒姆患了胶质母细胞瘤即最可怕的一种脑癌后,我立即打电话给我们的儿科医生。“我刚被告知我丈夫就要死了。我儿子只有3岁半。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他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
“你打电话给萨莉·桑博恩吧。”他说,“我在贝尔维尤时跟她一起共事过。她懂得处理这类事情。”
在接下来的一整年里,萨莉引领着我们度过了我们人生的一个新篇章,也是一个被死神盯上了的家庭的简单人生。
萨莉说:“一:给这种疾病定一个名称,然后讲清楚它可能带来的结果。二:让孩子放心,这个疾病不是他们造成的。三:告诉他们医生为此正在努力做的一切。四:不要隐瞒任何东西。”
从小到大,我们得到的告诫都是,在发生不好的事情时,不要告诉孩子。现在,我相信把事情告诉他们的重要性了。
在维勒姆早期的治疗期间,有一天,一位名叫格伦的活泼开朗的护士来到我们家,当时我正在哄我儿子杰克上床睡觉。格伦拿出注射器时,我举起手来制止他,几乎是把杰克扔进他的房间,不让他看到格伦在做什么。
第二天晚上,格伦来到我们家后,说:“这次我建议用另外一种方式。过来。”他对杰克说,杰克就过来拉住他的手。杰克站在他爸爸的身边,用手拍着父亲头上的大伤疤。格伦领着杰克的小手,他们一起完成了这次注射。
我的儿子成长得太快了。每个失去父母的人都会说这是正常的,但萨莉帮助我们找到了描述这种“失去”的语言。再就是,我从格伦那里懂得了隐瞒事实真相比让孩子看到所发生的事情更令人不安。
我儿子现在9岁了。今年,他的一位好友被诊断出患有脑癌,杰克就对我说:“你去跟他妈妈谈。我来跟我朋友聊。”杰克并没有被此事吓倒。这是他知道该怎么做的事情,就像他知道该怎样帮一个小孩子绑鞋带。
昨天晚上,我们跟着沙滩男孩合唱团的演唱跳舞,我一边跳舞还一边做晚饭。电话铃响了,杰克去接听。“不。”我听到他说,“不,他不在,他死了。但我妈妈和我还在这里。”我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他是在跟一位电话推销员说话。
我们,即我和我儿子,正在一个陌生的旅途中,但我想,这是一个我们所有人都要经历的一段旅途。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相信,对孩子诚实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