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封皮,素雅装帧,初看淳朴简单,细品却自有其浓厚底蕴。作为一本综合性的人文社科读物,《读库》每两月出一期,从2006年起至今已经是第八年了。它的创办人兼主编,正是著名的“京城文化人”老六张立宪。
在很多读者眼中,张立宪与《读库》不可分割。他也认为,《读库》是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物之一,“编《读库》的八年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八年。《读库》这件事,包括很多作者、文章,文章里的事件、当事人,以及买这些书的人,他们对书的赞美和批评,对我的改变很大。”对张立宪来说,则是把自己的手艺活儿做好,“把这本书做得尽量像一本书。”
1 登载“满心欢喜”的文章
张立宪,江湖人称“老六”,最初是因为他在大学宿舍排行第六,后来这个绰号被逐渐叫开了,远比真名“显赫”。
36岁时,张立宪已经是出版圈资深编辑。2005年9月,从石家庄回北京的大巴上,他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做一本符合自己理想的书。
就这样,一个人的编辑部运转了起来。为防止拖稿,他在手机里设了一条常用短信:要再不把稿子给我,就拿弹弓子崩你们家玻璃。各路朋友也被他“拉了壮丁”,联系纸厂、印厂,设计封面、藏书票……在“跑来颠去、吆五喝六、舌灿莲花、心生异想”的状态下,一本灰皮的杂志书——《读库》在次年初春诞生了。
《读库》刚出版时,张立宪说他就像一个钱不多的赌徒,“内心看好的选题大概支撑不到一年”。但做起来后,越来越多的好选题开始主动送上门来,“所谓搭什么台,就会吸引什么样的人来唱戏。目前来看,《读库》的选题开发以及约稿难度越来越小。”张立宪认为,当自己走出习惯的那个名利场后,迎来的是一个更广阔、更丰富和更新鲜的世界。
很多时候,《读库》的稿子是一种发现。2005年,当郭德纲还默默无闻地在天桥乐茶馆说相声时,张立宪就跟东东枪约下一整组稿子。至今能有机会与郭德纲单独交谈十几小时,到他家里翻检所有照片,并且采访遍他发展历程中的重要人物和目击者的,恐怕也只有东东枪。
《读库》的稿子还是一种呈现。去年,《读库1303》在头条位置刊发了王南的《万神殿堂》,90多页洋洋洒洒介绍古罗马建筑。这是张立宪梦寐以求好几年的选题:“我觉得对读者和我来说,这是属于该看而未看的东西,对《读库》来说,是属于该发而未发的东西。”
白岩松用“性感”来形容《读库》刊发的文章,张立宪则表示,他能想到的性感,叫“满心欢喜”。最初他的选题标准是:这本书如果不做,就会憋出人命;这本书可以让我们养老,五年十年后依然有人买、有人看。如今,他又加了一条:能让人们的阅读生活、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2 就喜欢做得NB闪闪
《读库》不止于双月一期的杂志书,它还和出版社合作,开发了一系列自己的图书。比如展现京剧舞台魅力的《青衣张火丁》,原貌修复的百年老课本《共和国教科书》,以及按照他自己的理解做出的儿童绘本……
用张立宪自己的话说,很多策划都属于“一触即发”。例如去年底推出的《城南旧事》,它属于很多人的早期阅读,但直到两年前,张立宪才第一次看到已绝版的关维兴插图版。后来,偶然知道台湾的格林公司有此版版权,他就动了在大陆再版这本书的念头。“为什么做这个,不做那个?太难说清楚了。很多时候它就是一种灵感。”
这些图书除了吸引人的选题外,无一例外都是精益求精的结晶。做《城南旧事》时,张立宪不仅比对三个版本逐字逐句校正文字,还请了专家来注疏书里提到的地名、名词和方言,就连每幅图的位置、大小,包装用纸筒还是胶盒,他也是斟酌良多;再版的《护生画集》,则更像一件艺术品,传统线装书的包装,木板缎带夹持的保护,再配上DVD与专用纸袋,让无数读者爱不释手。
这种精工细作的理念还延伸到了衍生品上。如今的《读库》,还开始做Notebook,包装纸、明信片,无论是选题,还是内容,均为一时之选并得到授权的大师级作品,比如辑录了周思聪水墨荷花的Notebook《荷》,辑录了梁思成中国古建筑图的Notebook《梁·古建制图》,以吴冠中、高马得的画作印制的包装纸……张立宪说起时,满怀骄傲:“我们就喜欢把一件不起眼、不值钱的东西做得NB闪闪!”
几年来,读库出品的Notebook在许多场合被当作礼物,甚至奖品,那些大师或其后人也都很乐意自己的作品有这样的用处,甚至还有许多老前辈或博物馆、纪念馆主动与张立宪联系,提供新素材,在他看来,那些艺术家的大作被赋予了这么丰富的感情,也是很合适的归属。
3 抢救美好声音的盛宴
最近一两年,张立宪还将目光转向了有声书。
2011年修复整理《共和国教科书》时,他灵光乍现:这样的老课本,如果配上声音,小朋友岂不也可以跟着读了。经人“撮合”,2012年春,张立宪得以与上译的童自荣、刘广宁、狄菲菲几位艺术家共进晚餐。描述饭局场景时,他有着惯有的幽默:“上了一笼生煎包,童老师正好起身,他手指包子,眼看着我:‘你,把这包子吃了。’那完全是佐罗责令维尔纳上校的腔调,我颤抖着举起筷子……”
从2012年8月份,童自荣进棚录制《童年与故乡》开始,张立宪他们越做越上瘾,《我们的家·我们的房子·我们的农庄》、《我是你流浪过的一个地方》、《城南旧事》等相继完成。
在张立宪看来,抢救美好的声音比有效的营销预测更重要:“除了幼时受上译影片的滋养而唤醒的早期体验,除了参与录制的艺术家们的专业和敬业,更主要的是这种艺术形式。声音的简单仅次于文字,但可带给我们尽量多的丰富。”
提及电子书,张立宪坦言并未做好准备。据他了解,读者对电子书的自我操作空间虽大,但目前许多技术细节实现得并不理想,“大部分软件都是欧美公司开发,对中文字体的支持有限。还有页面效果,单是‘右对齐’,就没有一家公司能解决好。”联系到《读库》,“许多文章都是图文穿插,没有办法呈现于不同大小的屏幕、不同字号的字里行间。”张立宪说。他曾试着将《读库》的PDF文件拷到iPad,但随之而来又有盗版隐忧。
不过在张立宪看来,争论电子书是否能取代纸质书并无必要,不如把争论时间用来看一本书,“也许过不了几年,如今这种形态的电子书又要被彻底淘汰。形式速朽,内容永生。”
4 “有一种不由分说的爱”
从最开始张立宪拎着一捆《读库0600》去三联书店销售,到如今最新的《日课2014》供不应求,一印再印,《读库》成长的八年,也是其读者群不断壮大的八年。
不打广告,不做宣传,《读库》却总能让人翘首以盼,看完一期便迫不及待期待下一期的内容。去年,张立宪还做了个“一本即将出炉的书”游戏,看看读者在对书的内容、形态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能有多少人下单,结果短短两三周内便预订去六百余套。这些读者,对《读库》有着一种“不由分说的爱”。
在张立宪看来,读者对《读库》及其衍生图书的认可,完全是自己的幸运。与一般图书策划、编辑、出版过程中的闭门造车不同,《读库》的生产过程基本是在博客、微博上全程直播的方式,一些进展,一些心得,一些难题,一些收获,他全都与读者共享。“《读库》成了一个他们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们对这个孩子蕴涵的善意和倾注的心血,都远远超出传统图书出版模式中的编读关系。”
一年多次的线下活动,也成了与读者增进交流的方式。这其中包括每年11月雷打不动的周年读者会,全国各地的读者聚集北京,与张立宪、柴静一起,谈谈新一年中《读库》的成长。
张立宪认为,《读库》八年,受到读者的影响不仅仅在于内容、选题,每一次销售模式的变化,也都是被读者“倒逼”的结果。早先,他被读者催促,开通网银以代替邮局征订。后来在读者的强烈建议下,他又在淘宝网上开通了读库专卖店。时至今日,读库专卖店已成为五冠级店铺。“每天数钱时的心情更爽了。”张立宪开玩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