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以前,上海的粮油供应是按人、按月定量配给的。那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个月26斤的定量无论如何是不够吃的,总希望能多点油水,来弥补米面的缺乏。可是,每个月只有半斤的食油配给,显然无法满足一个月的使用。因为粮食不足,希望多点油水;因为没有油水,更显粮食不够。
俗话说,“活人不能让尿给憋死”,生活在城隍庙附近的人,总有办法使困难低头。
城隍庙里原有一家“松运楼菜馆”。它的位置南向文昌路、北临荷花池,门面向东南角而开(现今被绿波廊酒楼所居),“文革”中改名“永红饮食店”。它以点心、小吃为特色,兼带供应酒菜,主要突出苏、浙、沪菜系。
住在城隍庙的人,有时会去吃吃点心、打打牙祭,发现它供应的菜肴当中,有一只名叫“豆腐汤”的,特别实惠。细究起来,它实际是一个大杂烩,主要作料是鸡、鸭、鱼、肉的下脚料构成,像什么鸡胗、鸭胗、鸡鸭肠,猪肚、门腔、猪头肉……再加上一点豆腐。等到端上台面,雪白的豆腐、青翠的蒜叶,特别是那厚厚的一层油水,令人垂涎欲滴。虽然要价一毛五分,价格不菲,可是物有所值,性价比高,所以受到了我们左邻右舍的欢迎。
当然,我们是绝不会坐到堂口里点一份“豆腐汤”来消费,那样太奢侈。我们会拿起家里的钢精锅,几个人一起,去到松运楼,每家买一个“豆腐汤”,不用店里的碗,而用我们带去的锅来装。
买回来以后,我们也决不会就这样把它吃掉,而是把它一分为二,中午和晚上各一半。然后再把各种素菜,或青菜、或白菜、或毛菜杂七杂八地放进去,利用它的油水来煮菜,满满的一锅,一家人连汤带水吃上一顿。
城隍庙正门进来,右首第一家是有名的“老桐春”点心店,它的各色汤团、酒酿圆子,有口皆碑。可是街坊们的目光,集中在它供应的“广式春卷”上。所谓“广式春卷”,与上海春卷的不同在于,用湿稠的面粉打浆以后,涂抹在包好的春卷外面,然后再下锅油炸。湿稠的面浆经过油炸以后,迅速发泡,显得又胖又大。煎完以后,待沥干油后,就可上桌供人食用。
但我们不会去买它的春卷,而是等到下午四点半以后,城隍庙里的游客稀少了、没有了,这家店里会把沥干油的春卷粒屑,用纸袋包装以后,以五分、一毛一包出售,我们邻居们就会去买这些春卷粒屑。干什么?也是买它的“油”,因为这些“粒屑”里饱含油水,买回家以后,也会配以各种素菜,煮烧菜肴,以弥补油水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