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还是不够温暖。她提着一个小小的旅行袋，又将自己的羽绒衫裹紧了些，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公共汽车终于来了，她有些踉踉跄跄地跨上台阶，找了个离门近一些的座位坐了下来。门慢慢关上了，太阳也好像喜欢她似的，从车窗射进来。她下意识用手去挡，可又想起自己刚刚念叨过的话，笑着把手拿开了。刚拿开手，旁边坐下来一个人，她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发觉是好久不见的他。她和他都有些尴尬，各自回过头来，没有说话。

　　旁边坐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把手机拿出来读小说，只是静静地坐着，两手攥着旅行袋，头朝车外看，顺带着沐浴些不够温暖的阳光。

　　到了大广场站，她提着旅行袋下了车。下车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好像把手套放在车上了。四周的阳光好像又暗下去些，好像在嘲笑她不长记性。她慢慢向前走。

　　刚敲开了孤儿院的门，里面的小朋友就咿呀咿呀地叫着往她身上扑。她把他们挨个搂过去，然后对院长笑笑。果然是这里的常客了，小朋友们不再像一开始那么躲闪了。她和他们做游戏、讲故事，还挨个分发礼物。离开时，她把给小朋友的衣服交给院长，微笑着提着空旅行袋离开了。

　　走出孤儿院，她才发现，刚刚和小朋友们做游戏时的温馨感觉，原来是自己想女儿了。是啊，好久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那个小不点还听不听他的话，还习不习惯没有自己在身边的每一天。她在孤儿院门口转了好些圈，决定去女儿那儿看看。

　　他那儿还是按女儿的喜好布置的。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敲了敲门。女儿听到声音冲出来，紧紧地抱住她的腿。她正要说出声来，女儿却放开她，用小手在嘴上做了个不许出声的手势。原来是他在睡觉啊，她揉了揉女儿的小短发，点了点头。把女儿抱到沙发上，她把口袋里忘记送给孤儿院小朋友的发卡拿出来逗女儿开心。果然，女儿穿着袜子咚咚咚去拿镜子。刚刚还说要轻一点的呢，小不点不长记性啊。对了，这不还是跟自己学的嘛。想到早上丢了手套的事，她吐吐舌头。正想着，女儿早已夹好了发卡。她朝女儿做了个大拇指的手势，又抱了抱她，觉得自己该走了。离开的时候，女儿露出依依不舍的眼神，竟还有些泪花。她扭过头去，一狠心把门关了。

　　她回到家，发现家里也没什么能吃的，自己又累了，就倒在床上睡着了。睡梦中，她被手机铃声惊醒

　　了，发现是他的短信。短信没有字，只有他和女儿的两张脸。她先是笑了一下，又哭了。原以为是自己早能放下，到头来还是没那么坚强啊。

　　再去孤儿院时，那个偌大的旅行袋里多了很多在家里搜刮出的女儿的不会再穿的小衣服。从孤儿院出来后，想起女儿曾说过喜欢粉红色的连衣裙，她又跑到店里找了好久，店员笑说季节不对，买不到的。她才记起来已是冬季了，但最后总还是买到了。去乘公共汽车，不承想同样的座位，还是有同样的他。他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把手套递给她，眼睛里却满是笑意。车上的一段路，她总觉得脸颊热热的，又不敢看他，只是朝着车窗。不知怎的，阳光好像有了些温度，却也不是刺眼的。下车的时候，旅行袋被他提着，手上空空的，心倒是慢慢的。

　　女儿果真是属兔子的，耳朵出奇的好，听见他们回来，又是跑着抢先一步开了门。她刚想说女儿这样不安全，但看见可爱的笑脸，嗔怪没有忍心出口。她笑着过了一整个晚上，然后他和女儿一起送她回家，路上又是和女儿亲昵地搂搂抱抱。回到家，冷冷清清，但她倒也满足，也快乐。

　　这样在一年中，往往复复了许多次。拎着旅行袋在公共汽车上，同样的位置，能碰见同样的人。她渐渐发现了他的细心，也发现自己离不开女儿和他了。

　　没想到，一年以后，同样的季节，同样的温度，同样的羽绒服，同样的那个手提袋被两只大手和一只小手拎着。女儿不顾劝阻，穿着那条粉红色的连衣裙，竟也不觉得冷。是不冷啊，她好像觉得，那阳光是能照进心里一样带着迷人的温度。

　　他和她在公共汽车上对望着，她还抱着女儿，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冬日的阳光足够温暖了吧。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