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吃菱,每年夏秋菱上市,我会经常买些尝尝。菱肉微甜、粉粉的、糯糯的,还有一股特有的清香。吃着老菱,儿时扯菱的情景便浮现在脑海中。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家屋西有一条小河,南窄北宽,窄处一丈多,宽处三四丈,像个躺着的葫芦。自从有记忆起,就记得河中每年都长菱,不过不是两角的大风菱,而是没有角的“和尚头”,还有两角和四角的菱,虽然从来不下菱种,但每年都是一河菱,大概是老菱自然脱落便成了菱种所致。记得我曾问祖父,为什么菱有没角的,有两角的,还有四角的。祖父告诉我,菱不仅有没角的,两角的和四角的,还有三角的呢。《武林志》上说,两角的叫菱,三角、四角的叫芰。两角的菱是家种改良的,四角菱是野生的,虽然四角菱最小,但也最香。我当时很佩服祖父懂得的东西真多。
春天,河里的水草露出水面时,菱也会从水中探出小脑袋,一根细细的茎上长着4片小叶,夹在水草中间,很不起眼。渐渐的菱叶子越长越多,越长越大。那菱叶很是有趣,叶片前端细细的,后端就渐渐鼓起,又渐渐小去像个棒槌,轻摆一下就会冒出许多泡来。等到暑假之时,菱盘就会翘起来,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挤满一河,水面上绿油油的,就像铺了一层厚厚的绿地毯,在太阳光下,绿得让人眼睛都睁不开。菱还会开鲜艳的白花,细细的,弱弱的,点缀在绿叶之间,像害羞的少女看见陌生人似的,煞是好看。当然,这时的菱就即将要长菱角了。
暑假期间,我每次下河洗澡时,总要游到河中央,翻起菱盘子看看长菱了没有,一旦发现长了小菱,就激动不已,因为不久就可以扯菱了。
暑假末期,奶奶让我下河扯菱。我扛来家人洗澡用的长桶,这长桶只能承载我们十来岁小孩的重量,正适合我坐着扯菱。我把长桶一头搁在跳马(农家河边洗菜的跳板)板子上,一头浮在水上,轻轻地坐进长桶,身子前倾,让长桶离开跳马,然后两手在两边划水,分开菱盘,长桶便在菱盘间穿行。
扯菱时要左右开弓,轻轻拧起菱盘,摘下已长大长老的菱后,再轻轻放进水中。每次扯菱,我总是先尝为快。生吃要选不老的菱,用嘴咬断四个角,然后剥开菱壳,把嫩嫩的、白白的菱肉塞进嘴中,脆脆的、甜甜的。这时,站在岸上看我扯菱的妹妹和弟弟们就会在岸上喊:“哥哥,我也要吃菱!”见他们在岸上叫喊,我就抓两把菱扔给他们。有一次,由于用力过大,长桶失去平衡,翻了个底朝天,已扯的菱,老的全沉入水中,只剩下嫩一点的浮在水面。我翻过长桶,把浮在水面的菱捞进长桶,又扎猛子到水下摸菱。
扯完菱回岸后,奶奶就会把菱洗净后煮。我总是围着锅台问:“奶奶,菱熟了没有啊?”一会儿,一股菱香就飘满厨房。我顾不得菱烫手,抓起就吃。晚上,妈妈、叔叔、婶婶吃完晚饭乘凉时,奶奶端出一大盆儿菱让他们吃,我又跟着吃。奶奶笑着说:“你个大背锹儿,就你多吃多占。”听着奶奶的嗔怪,我总是回以一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