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晓芒 摄

　　去年12月，当同意将“蓬皮杜现代艺术大师展”从东京移师上海的协议最终签订后，主办方上海天协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谢定伟向策展人之一，巴黎国立毕加索博物馆馆长罗朗·乐朋（Laurent Le Bon）提了一个要求：请选一幅赵无极的作品来上海。

　　本周，展览正式开展，两人站在赵无极的作品前，并同时被那些“出现在教科书中的名字”围绕着：布朗库西、杜尚、夏加尔、曼·雷、柯布西耶、康定斯基、布列松、毕加索、马蒂斯、贾科梅蒂……如同艺术的造梦者，他们实现了将现代中法艺术大师“汇集”于上海的目标。

　　一个会讲故事的展览

　　在巴黎蒙帕纳斯区，一条叫做荣古瓦的安静街道上，华裔艺术家赵无极度过了他的晚年。在法国成名，而后在法国度过了余生，亦是华人在法国取得的最高艺术成就的代表，这是当初谢定伟指明要选一幅赵的作品来上海的原因。

　　展览的整体策展方案沿袭了东京站的框架，从1906年（几乎是现代艺术开始的纪年）直到1977年蓬皮杜艺术中心开馆，每年选取一位艺术家在法国创作的作品。在确定上海展之前，东京展中有六件作品就已确定了之后的档期，包括其中有一个电影拷贝要回蓬皮杜另作他用，而法方策展人与中方团队就如何“填空”，前前后后花了三个多月。首先被确定的是自然是赵无极的作品，双方敲定了蓬皮杜馆藏中尺幅较大的《04.05.64》，流动而充满力量的线条，大胆的黑色的背景，体现了艺术家想要在画布上表现无界限的想法。之所以取名为“04.05.64”，是因为从1954年左右起，赵无极便大多以完成日期为画作命名。但因此，就必须把原来1964年的那位艺术家替换掉。要兼顾首选20世纪有名的重要的艺术家在法国创作的作品，其次要顾及到年份，如此排兵布阵，前后换了九件作品，中方终于收到了最后确定的展出目录。

　　“看多了个人展，我相信上海的艺术爱好者会和我一样，被这样的策展方式打动，如同打开了一本艺术史教科书，提供了一个观察现代艺术的有趣视角。”谢定伟表示。不过，这对罗朗·乐朋而言，这样编年史类型的主题展，并非首次尝试。

　　在担任巴黎国立毕加索博物馆馆长一职之前，乐朋的身份是蓬皮杜梅兹分馆首任馆长。梅兹开馆首展，其策展的《杰作？》，同样汇聚了众多大师的作品，倒似与此次展览遥想呼应。其策展理念是，达达主义认为在20世纪，已经没有“杰作”了，那么，呈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些作品又是什么呢？看来这个问题，已由此次“大师展”来回答了。充满了法国人乐于自嘲的幽默，《杰作？》在小小一个梅兹吸引了100万参观者。另外一个叫做《1917》的展览，通过作品讲述了从1917年1月7号到12月31号发生的故事，亦是以时间为线索。“正如真正的幸福永远在追寻之中，每一个展都是一次冒险，你不能问我更偏爱哪一个。”乐朋表示，“当然‘爱’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夏加尔的《双重肖像和一杯葡萄酒》、毕加索的《缪斯》、波纳尔《浴缸边的裸女》等作品都可以看作是爱的表达，但这不是这次‘大师展’的全部。我想呈现出教学的感觉，但同时又有趣味性，能够通过一幅作品体现年份，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以香颂天后皮雅芙（Piaf）演唱的《玫瑰人生》来代表1945年（二战结束）的原因。我们希望这个展览如同一部电影或是戏剧，有其灵魂，能唤醒观者的通感，看完得到一个故事。当然，在讲述（法国）现代艺术史的同时，我也希望通过这个展来展现蓬皮杜的精神，即巴黎的现代性。”　

　　一个让夏加尔、毕加索“同框”的展

　　“多元的交叉，在视觉上通过拼贴呈现视觉效果。不管是《1917》还是这次的‘大师展’，整个空间的布置非常重要，很高兴上海做到了。”乐朋表示。

　　近年来，接连主办了莫奈等沪上热展的谢定伟曾经在很多场合表示，“缺少一个固定的展览场所”是自己目前需要解决的问题。“不论在巴黎、伦敦或是纽约，博物馆、美术馆都是处于城市非常中心的位置。这次，也是在我们提交的几个方案中，选择了上海展览中心。这是由其地理位置，以及建筑本身的历史地位所决定的。”

　　在以往的办展过程中，天协与IDEAA3事务所亦在多次的合作中达成了某种默契。这次，旅居上海多年的法国建筑师马尔戈·雷尼修（Margo Renisio）给出的布展设计“提供了一个单件作品与独特空间相结合而成的特殊全貌”。1957年建成的上海展览中心是俄罗斯古典主义建筑风格，举行展览的西二馆1000多平方米封闭空间用以容纳71件包括绘画、雕塑、摄影、建筑模型、电影、装置艺术、工业设计的作品，显然有些捉襟见肘。如何分割空间，马尔戈给出了“中国式”解决方案：融入了中国古典建筑元素“碑林”的创意，观众既可沿着以年代为线索的路线，享有对每件作品单独思考的机会，又能借助“碑林”带来的纵深感，获得多重观赏体验，例如让夏加尔与毕加索的作品“同框”。为了向蓬皮杜艺术中心致敬，作品展墙的背面除了摘录了每位艺术家的经典语句，亦分别采用大面积的色块，蓝、绿、黄、红四色，正是蓬皮杜中心的建筑外立面上不同管道的颜色，细节上也有令人玩味之处。

　　一个共同期待的“毕加索展”

　　“大师展”在上海的呈现显然让法方颇为满意。“观众可以用一种游戏的心态来参观这个展览。要知道，策展本身就是按照时间和理念，把艺术家的排序倒来倒去，有点游戏的特征。在观展过程中，这个艺术家，那个艺术家，年代不同，作品不同，流变不同，在游戏的心情中感知美术史的演变。”乐朋道。

　　而自布展开始，谢定伟的身影每天都出现在展览现场，解决各种大大小小的问题。曾经以工程师和技术管理人员的身份在硅谷工作生活了二十多年后回到故乡上海，兜兜转转，谢定伟最终还是和艺术结缘。“在国外久了，对西方艺术耳濡目染由了解到喜欢。回国后，发现国内观众看到大师原作的机会很少，由此开始了做‘大师展’系列的念头”。对每件作品的来龙去脉如数家珍，作为主办方的谢定伟身上依然保留着“技术男”认真的气质，“我一直想做一场现代艺术展。因为自20世纪初，现代艺术在欧洲兴起，便影响了中国两代艺术家，早期的有林风眠、吴大羽、刘海粟等人，而赵无极也是受恩师林风眠的影响，在其帮助下，前往法国。从艺术欣赏角度，现代艺术也是一座桥梁，可以了解到西方艺术自古典到当代的一个演变的脉络。因此，听说蓬皮杜在东京都美术馆做展览，我们立刻通过中间的朋友拿到了东京的展览作品图片，看了之后就考虑想把这个展引进到上海。由于蓬皮杜也一直对上海情有独钟，所以一拍即合。”

　　在较短的时间内，“蓬皮杜大师展”顺利移师上海，而乐朋与谢定伟又有了一个约定，2019年在上海举办一次“毕加索展”。

　　“担任毕加索博物馆馆长后，我引入了一个新的概念‘moviment’，这个词在法语中是没有的，来源于一位法国诗人弗朗西斯·彭奇，结合了稳定性和流动性，代表了某种永恒而又短暂的东西。借用这个词，我认为我们永远要以一种现代的目光去看那些大师留下的作品，重新阅读经典。例如我们这次有贾柯梅蒂、毕加索等大师不同年代的作品，通过展览让它们对话，这才能让博物馆具有新的价值。”乐朋道。那么计划中的上海的“毕加索展”又会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