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发现自己怀孕了
家里冷冷清清,大姐辅仁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母亲、二姐和弟弟去了南京,李妈死了,李春也回了老家,昔日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所剩无几,海澜有点后悔当初跟母亲顶撞,那么坚决地搬出家去,于是给父亲发了一封信,说自己想家,也准备离开海斯。不久,有位南京的官员回北平接怀孕的太太,受傅泾波所托,把海澜也一起带回了南京。
1949年4月3日,司徒雷登的日记上写着:傅海澜从北平抵京(南京)。见到海澜,司徒雷登很详细地询问了北平的情况。海澜说,解放军用的都是空心炮弹,所以北平什么都没毁,还跟以前一样。司徒雷登又问,老百姓对共产党什么反应?海澜说,很欢迎啊。是的,别说那些穷苦的老百姓,就连海澜自己也是欢迎的,砖塔胡同20号虽然没住部队,但有进步学生租了房子住在里面,他们早出晚归,工作勤勉,有时煮了小米红薯粥还会给海澜端一碗去。听了海澜的话,司徒雷登沉思了很长时间。
初从北方来到南京,海澜根本受不了南京的闷热,晚上连觉都睡不着,吃饭也没有胃口,一看到鱼腥就反胃,被细心的父亲看出了端倪。海澜发现自己怀孕了。
当时,解放军已作好渡江准备,南京城里一片混乱,为了家人的安全,傅泾波给上海的朋友打电话,希望让家人去上海暂避。车到上海,郑介民来接,让刘倬汉母子在他家安顿下来。郑介民长期从事情报工作,历任军统局局长、保密局局长等职,上海已临近解放,他心绪不宁,日夜收拾文件资料准备逃离,虽然安排了一个佣人照顾傅家亲眷,但住在那里刘倬汉总觉得不安,住了几天后,又搬到聂家。
聂光坻是上海道台聂缉椝的孙子,曾国藩的外孙。聂家后代都是办实业的,创办了恒丰纱厂,拥有占地几十亩、中西合璧、非常现代的海派园林“聂家花园”,是上海著名的豪门大户。聂光坻曾就读燕京大学,跟傅泾波关系很好,于是把刘倬汉一家三口接到愚园路居住。
愚园路由聂光坻妹妹一家住着,宽宅大院,多几个人根本不觉得,且聂光坻经常探望,照应到位,日用物品一应齐全,所以虽然客居他乡,并无不便之处,唯有自由惯了的海澜觉得寂寞,兵荒马乱,再加人生地不熟,所以母亲严禁海澜和履任出门,海澜只能整天趴在窗户往外看。街上都是从前线溃败下来的国民党官兵,个个蓬头垢面,有时渴极了,就喝路边阴沟里的脏水,看得海澜触目惊心。越往后,枪炮声就越近,刘倬汉禁止海澜再呆在窗口,生怕被流弹打中,以后,连吃饭都搬到过道里,因为过道有厚厚的砖墙,子弹打不穿。
5月27日,上海解放。一家人何去何从,需要有人来拿主意,6月11日,司徒雷登通过燕大学生黄华获得了南京市军管会外事处的批准,与傅泾波双双飞到上海。那时,傅泾波已确定将随司徒雷登去美国,刘倬汉在南方实在待不惯,坚持要带着儿子去北平守着那个家,剩下的就是海澜了。父母虽然当初不赞成,但既然已经怀了海斯的孩子,那就结婚吧。
海澜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已经结婚了”。看着她拿出的红纸,司徒雷登啼笑皆非,他告诉海澜,你们没有经过美国的法律程序,美国是不承认的,还必须按美国的法律再结一次婚。司徒雷登答应,他一定千方百计办妥此事。
司徒雷登与傅泾波重返南京后,7月7日,刘倬汉母子三人也在陶履中先生的陪伴下从上海来到南京,稍住几日,又共赴北平。
海澜不打招呼就离开了,海斯正急得乱转,见海澜返回,并得知还怀了孩子,高兴得忘乎所以。二战期间,很多在海外服役的军方人士都娶了外国新娘,在司徒雷登的帮助下,北平领事馆按照美国关于“二战时期的新娘”法案,为海澜和海斯补办了结婚手续,从此,海澜便有了个新名字,HelenF Hays,不日便可随夫飞往美国。刘倬汉则带着履任留在了砖塔胡同。
那段时间,司徒雷登几乎成了走麦城的关羽,中国和美国都是他热爱的国家,他希望两个国家能友好相处,但是,两个大国之间,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利益,分歧何其大也,所以,尽管他为此耗尽心血,却落了个“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夹起皮包走路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