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失落的灵魂”

　　佩德罗·洛佩斯自幼父母离异，父亲从此杳无音信，母亲带他改嫁，却对他不管不问。继父酗酒，常常喝到很晚才醉醺醺地回家，对洛佩斯动辄拳脚相加。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还有混黑帮的表兄们。

　　洛佩斯16岁开始就开始混街头帮派，对他来说，那些混混胜过他的亲人。“他们教我怎么给车换机油，怎么保护自己，”他说，“这些本该由我父亲教我。”

　　如果不是一场意外，洛佩斯接下来的人生估计就是一条道“黑”下去。但在2014年，他视为兄长和人生导师的那个帮派成员死于一场枪击案，凶手正是被这名成员抢劫过的受害者。这场变故后，洛佩斯开始反思，打算退出帮派，却因此收到多个死亡威胁。

　　卡特勒镇和奥罗西镇有不少像洛佩斯这样的小伙子——父母离异，缺少父爱，家境贫寒，无人管教，当他们需要榜样的力量和男性角色的支持时，几乎无处不在的黑帮开始渗入他们的生活。

　　黑帮在卡特勒镇和奥罗西镇这两个相邻的农业小镇根基颇深。两镇居民多为拉美裔，是加州出名的经济落后区，失业率居高不下，极易滋生制毒、贩毒、抢劫、凶杀等非法活动。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研究帮派问题的教授约加·利普说，黑帮在这些贫困地区势力强大，甚至成为除农业之外能提供就业的唯一出路。当大人们忙于生计、无暇教育子女时，孩子们很容易被黑帮带坏。

　　两镇所属的图莱里县政府统计数据显示，在卡特勒-奥罗西联合学区，所有学生不是属于弱势群体，就是来自贫困家庭。其中，四分之三在幼儿园时不说英语，多数学生连离家不到一小时车程的红杉国家公园都没去过。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两镇面积不过20.7平方公里，仅记录在案的黑帮成员就有350名。

　　县治安官迈克·布德罗估计，这两个镇上至少有5代黑帮成员，有些成员甚至只有8岁大。布德罗见过黑帮混混带着婴儿走动，这些婴儿长大后“除了帮派生活什么也不知道”。县公设辩护律师助理埃琳·布鲁克斯强调，不少青少年并非选择加入到黑帮中，他们生于污泥，逐步被它吞噬，要想出淤泥而不染着实不易。用律师威廉·佩尔尼克的话说，这是一群“失落的灵魂”。

　　“这些孩子缺少一个资助体系，独自看不到一个不一样的未来。”他说。

　　“开始做更好的自己”

　　幸运的是，洛佩斯经英语老师介绍找到了充满正能量的资助体系——一个名为“小伙子倡议”、由同龄人主导的非营利组织。现在，长了一脸络腮胡的洛佩斯正在橙子园里打工，为上大学攒学费。

　　“它让你开始做更好的自己。”洛佩斯说，“拉美裔男子讨厌表达情感，但我们在一起能互相聊起来。”

　　“小伙子倡议”起初没有自己的活动场所，借用一间高中教室，后来在学校对面一间废弃平房安了家，20名成员自己动手将原本脏乱的房间打扫一新。小伙子们视这里为内心的避难所。他们一般一周聚一次，分享生活琐事和喜怒哀乐。“我们不用管什么帮派，诚心诚意了解彼此，不贴任何标签，”一名成员胡安·罗夫莱斯说。

　　创始人埃迪·巴莱罗意识到成员们普遍缺少父爱，而这种缺失对男孩成长影响很大，所以他一直在努力填补这些“空白”。罗夫莱斯长于单亲家庭，好不容易考上了加利福尼亚大学默塞德分校，忙于生计的妈妈却没办法请假带儿子参观校园。于是，巴莱罗主动提出陪罗夫莱斯参观。

　　这名精力充沛的创始人常常鼓励大家“敢于梦想、努力进取、回馈社会”。组织成立三年来，他带着小伙子们走出小镇去洛杉矶等大城市开眼界；他们在旧金山的教堂给无家可归的人施粥；他们在公路上捡垃圾、发放回收垃圾桶，分发万圣节南瓜，帮助退伍老兵；他们也会替婚礼等重要场合供应食品，赚点小钱……

　　向同龄人学习

　　这个组织并没有多少资金，起初完全靠巴莱罗母亲开餐馆挣的钱支撑，最近才刚刚拿到来自中央谷地社区基金会的第一笔补助。8月，成员们期盼已久的“小伙子倡议咖啡馆”终于开张，运营工作全部由小伙子们承担，咖啡馆售卖的餐点颇有文化气息，如“哈佛热狗”“斯坦福巨无霸汉堡”等。

　　对巴莱罗来说，为“小伙子倡议”四处筹款、帮成员打磨简历、带着小伙子去诊所移除帮派文身是家常便饭。这个组织不局限于帮扶“失足青年”，成员中既有成绩优秀者，也有在警察局挂过名的，还有各方面表现都平淡的。巴莱罗希望这些小伙子能在这里找到“向同龄人学习的机会，而不是只在大人中寻找榜样。”　　　　　　 王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