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们中山大学历史系八八级同学毕业二十五周年,电光火石间,四分之一世纪流转。
回想当年同窗时,大约是陈寅恪先生与我们校我们系的特殊渊源,老师教训或教诲到关键时候总要把他老人家搬出来。记得有次姜伯勤教授课堂上引了一首陈诗:“群趋东邻受国史,神州士夫羞欲死。田巴鲁仲两无成,要待诸君洗斯耻。”说此诗1929年所写,而今60年过去,“救时应仗出群才”,要拜托在座的各位后生了!
当时姜老师略带哽咽的这席话,弄得我们群沸群昂,一个个摩拳擦掌拉开架势立志自此要献身学术要为往圣继绝学。现在盘点开来,“诸君”中从政从商从企业从其他,真正不改初心做学问的仅朱君万章一人而已。
究其缘由,大约是我们毕业后的这些年时代变迁有三:一是成功标准的世俗化,守望学术者必须是素心人;二是物质化商业化大浪滔天,守望学术者必须是苦心人;三是宏大叙事方式衰败,学术研究转向小精微专,守望学术者必须是恒心人。万章无疑是难得的这样的三合一者,毕业后先在一家省博物馆安心从事在我们看来是冷僻的岭南画史研究。其间同学间聚会,我们谈的是股市房产齐飞,万章则总是微笑着沉静着旁听,既对同学们的求田问舍陶朱事业表示理解与祝福,同时清心朴素度日,始终“回也不改其乐”,保持着内心的“秋水共长天一色”。
大约2000年开始,万章在学术上开始发力,在近现代美术史和当代美术评论领域初现峥嵘,出版有《书画鉴考与美术史研究》《岭南近代画史丛稿》《居巢居廉研究》《销夏与清玩——以书画鉴藏史为中心》《书画鉴真与辨伪》《画林新语》《画里晴川》等论著二十余种,撰写美术史与书画鉴定论文近百篇,卓然为有成之方家,朱君已成我们同学诸君的骄傲。
同时,万章治学之余还兼有丹青之趣,擅长画兰花及葫芦,尤以葫芦见长,深得文人画要旨,被称为学者绘画,颇具古意。多年前万章很偏心地给我们班每位女同学赠过墨宝,但她们是否用心珍藏不得而知。反正去年聚会时班长宣布老朱的画作已被多家博物馆争藏,席间众位美女惊呼娇叱一片,回家风风火火翻箱倒柜寻找去了。
以上行文不是说朱君的工作价值高于“诸君”的工作价值,事实上,二十五年来,每一位同学都像所有国人一样,虽经历各自混沌、闹心甚至狼狈的生活,在各自平凡、辛苦甚至至苦逼的岗位上,却通过自己诚实、勤奋、坚韧的功不唐捐,硬生生、活生生推动了一个庞大的国家滚滚向前,我们是中国奇迹的见证者,更是贡献者。陈寅恪所谓“要待诸君洗斯耻”,不是以慷慨激越的方式,而是在于无声处,轻舟已过万重山。
而现在,行百里者半九十,真正的完整的彻底的崛起、复兴和自信,最终取决于文化的崛起、文化的复兴和文化的自信。所以,在这最后的十里路上,万章和万章们的工作,意义非凡,使命重大。又或者,这工作绝不仅限于朱君,也依赖于“诸君”的共同努力。
让我们穿越二十五年的时间隧道,迎着老教授湿润的目光,“用我百点热照出千分光”,继续并肩而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