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在同济开的创意写作课,请了好朋友谈瀛洲去讲植物写作。其间说到爱植物的天性是最高级的——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就觉得甚合吾意。
谈生对园艺的热爱,受舅公的影响很大——舅公是种什么活什么、救什么活什么的“绿手指”,还会做盆景。这让我想起了我的过房爷——他是同济大学绿化组的工人,我小时候是放在他们家里领的(当时没有月嫂,双职工家庭多半就把没上托儿所的小毛头就近寄养在一户人家家里)。他们家有个院子,种花也种菜,被侍弄得都很好。我因此也耳濡目染了对植物和土地的亲近感(现在看到水门汀上的蚯蚓都会有把它送回土里的执念)。后来去了托儿所、幼儿园,读书了,还是喜欢去他们家玩,跟哥哥姐姐们去大学里面挑马兰头——那时候的同济有好多空地,还有人来割了一车一车的草,拖到乡下去喂牛。
有一次,我盯着一朵娇艳的大丽花看了半天,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花儿。“侬欢喜啊?”“嗯,欢喜的。”过房爷二话不说,咔嚓一下剪给了我,反倒把我吓了一跳,还略有一点心疼。当时一直以为叫大理花,后来才搞清楚名字。
上世纪70年代初,谈生和父母去了贵州支内,在那里不肯上幼儿园,成天荡在山野里——天然的大花园里。我是随家母去了歙县的“五七干校”。也是不肯上幼儿园,第一天就因为死活要冲出那个栅栏门,把脑袋卡住了。
歙县是出文房四宝的地方,但是我对此居然毫无印象,只晓得一条山路弯呀弯。有一天和一个小伙伴扛着一根扁担出去探险——据说那条路是可以兜回来的,我就秉持着“真相只有一个”的理念(这是现在的总结啦),毫不动摇地坚持走了好几个小时。回来就听叔叔阿姨说“你妈找你找得急死啦”,然后就被一顿暴打。
喜欢归喜欢,真正自己开始种东种西,还是在出社会之后。和很多人一样,一开始也是养多肉,而且也养不好,要么旱死,要么涝死。直到年纪稍长,心思更笃定一点了,手势才略好一点。在公司里也收容了不少被放弃或者遗弃的绿植,泰半都活了。但是还是心太软,不大肯修剪,只觉得让它们活着是最重要的(管楼面的小菇凉和保洁阿姨还帮我除过虫,在此深表感谢)。
花是我的弱项。谈生送过一盆朱顶红,开出来是绿色单瓣,嗲得一塌糊涂。按理可以年年开的,但是我没处理好休眠和修剪,现在就只长叶子。倒是被叶老师教过用手术刀修水仙花球,当时非常有心得,一连好几年都在同事间揽了不少活计。现在贪图方便,也因为都是在花店看到有水仙卖才被提的醒,发现旧历的年底又要到了,就直接拿的修好的花球。而叶老师也退休好几年了。
谈生也好,叶老师也好,都是兴趣非常广泛的人。谈生的本职工作是教英国文学,但是却把古诗十九首引得和王尔德、莎士比亚一样熟。叶老师还带我打过桥牌,她先生在八十年代自己组装过各种尺寸的电视机。我由衷地觉得,这样的人,创意是源源不穷的。
张生带的这批学生颜值都很高,也斯文有礼,在讲座之后提了不少和写作有关的问题。
我倒是很想让谈生问问他们:你们都种过什么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