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6日晚8点半,记者接到一个电话:“庄莺莺申请到了PKU奖学金!她是中国第一个!”
激动诉说的母亲名叫黄莺子,一位普通的上海女工。初次见面,记者印象最深的是她的“板寸头”——她说这样方便打理,因为她把精力都放在了女儿庄莺莺身上。自出生起,莺莺就被确诊为“苯丙酮尿症”(PKU),一种在我国发病率低于十万分之一的罕见病。
由于身体中缺一种酶,PKU患者无法分解、代谢苯丙氨酸,当这种东西在血液中聚积,会损伤孩子的大脑,让他们变傻,自残乃至死亡。
万幸的是,这种罕见病还有办法应对——通过特殊“喂养计划”,尽量不让患儿吃进苯丙氨酸,可以保护他们的大脑和智力。黄莺子为此操劳了19年。去年夏天,庄莺莺考上了大学;如今,她申请到了美国PKU信息联盟(National PKU News)设立的TheRobert Guthrie PKU奖学金。
“不食人间烟火”
庄莺莺上学了。起初,老师、同学都没发现她有什么特别,“她成绩好,又活泼,下了课总爱踢毽子、跳皮筋。”直到有一次搞活动,莺莺坚决不肯喝酸奶。从小到大,她沾嘴的奶制品都是从医院买来的“药奶”。
罕见病,又称“孤儿病”,世界卫生组织将它定义为“患病人数占总人口0.65‰到1‰之间的疾病”。
1995年,我国已掌握罕见病PKU出生婴儿缺陷的筛查手段;在上海,1993年就开始了试点筛查。庄莺莺正巧在1993年出生,“苯丙酮尿症”这个拗口的医学名词,让她全家顿时陷入了恐慌和绝望。
医生严肃地告诉黄莺子:“普通孩子能吃的大部分东西,她都不能吃。”
那她能吃什么?“苯酮宁”,是黄莺子最早从医生那里听说的一种特殊食品,这便是“药奶”,至今仍是庄莺莺维系生命的主要“能源”。跟其他PKU患者的特殊食物(简称“特食”)一样,“药奶”经过特殊处理,将奶中的苯丙氨酸去除或减少到了极低含量。天然食物大都含有蛋白质,而天然蛋白质中含4%-6%的苯丙氨酸,这已远远超过PKU患者所能承受的极限,因此他们必须一辈子与普通的肉、蛋、奶、豆制品绝缘,不碰这些会致命的“毒药”。为防孩子忍不住“偷吃禁食”,PKU家庭都会反反复复跟他们说:“你是天上来的仙子,不能吃人间的东西……”
胆战心惊的“实验”
黄莺子是新华医院的常客。“孩子逐渐长大,规定能吃的‘药奶’的那个量不够了,饿得天天哭,怎么办?”分娩不久,这个着急的母亲迫切地想从医生那里讨教到喂养知识。但彼时,除了“药奶”PKU患者还能吃什么,医生也所知甚少。
徐洁(化名)也是一名PKU患儿的母亲,1996年,在医院拿到确诊书后,还在坐月子的她就天天跑上海图书馆,希望从书里找到“食谱”。“资料很有限,一本《食物成分表》被家长们奉为‘圣经’。”
慢慢地,家长们发现藕粉、土豆、山芋、苹果等低蛋白质含量的食物是安全的,可以拿来给孩子“改善伙食”,但还是太单调了。
家长们也曾有过不少“冒险”。“怎么知道孩子能不能吃酒香豆苗、清炒胡萝卜?就让孩子当天只吃这一种‘实验’食物,然后去医院测苯丙氨酸血浓度。”徐洁说,这样的“实验”令人胆战心惊。
后来有一次,经常光顾医生办公室的黄莺子有了让她激动不已的发现:医生办公桌上放着两袋外国食品,“这是日本的特食大米和年糕的样品,专门针对PKU患者研发的。”
再后来,黄莺子们知道了,在国外“特食”已经成了一个产业,不过,是昂贵的。1997年,黄莺子托朋友代购的日本“特食”大米,2斤200多元。
渴望“制度的温情”
PKU家庭注定要长久背负沉重的经济负担。庄莺莺说,自己的“安全长大”离不开社会各方的援助:“读中学时,学校减免了部分学费,还得到街道、居委的民政补助;在市卫生局、红十字会努力下,我每月能得到医药费补助……”
“为孩子多争取一些社会关注和关心”,是PKU家庭的心愿,他们希望针对这个特殊群体的医疗保障制度能够完善,孩子就业能得到照顾,也希望特食的研制生产能获得政府部门的关心与政策优惠,等等。
“妈妈愿意倾其一生来保护你,但妈妈很可能会先你一步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只有制度才能保护你一辈子。”一位PKU母亲的话,让多少人听得潸然泪下。文汇报 (唐闻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