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上海市场不仅是主副食品供应紧张,而且许多日用工业品也是货源匮乏,供应紧缺,偶有上柜,就出现排队争购。主副食品是人人都要消费的必需品,因此采取了按人(或按户)定量凭票(或凭证)供应的办法。而日用工业品品种繁多,但不是人人必需,而是各有所需,因人而异。因此不能采用主副食品那样的供应方法,而必须实行符合日用工业品供需特点的供应办法。1961年,市财贸办和市第一商业局组织力量专门研究这个课题,设计了对部分日用工业品凭购货券供应的办法,即居民按人发放一定的基本定量,另外与工资收入挂钩,每10元发放一张购货券,这两部分构成居民持有购货券的来源;同时,把当时紧缺的日用百货、针棉织品、家用电器等上百种日用工业品纳入凭购货券供应范围,分别按紧缺程度和售价制定不同的收券标准,让居民按持有的购货券数量和实际需要,按多少和缓急,自行凭券选购。这个办法,既保障了居民生活的基本需要,又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按劳分配的原则,应该说是对计划分配的一项突破。当时在研讨过程中,也曾有过不同意见。石英亲自主持了这项工作,他经过慎重思考,决定全力支持,并多次向市委、市人委领导直接面陈,得到了曹荻秋等主要领导的支持和同意。1962年1月1日,日用工业品凭购货券供应的方法在全市推行。后来,朝鲜和越南都曾派人到上海来学习这种办法。与此同时,石英觉得,为了更好地解决供应问题,还必须发挥集体经济和个体经济的作用。于是,他推行了开放农副产品贸易市场、恢复供销合作社和发展一批个体商业户三条重要政策。
动乱骤起抱病苦撑死而后已
1966年下半年,“文革”爆发已有数月,时局混乱,曹荻秋市长把石英从“四清”工作团调回来,主持市人委机关的日常工作,实际上就是处理许多不断发生的棘手问题。11月后,形势更乱,造反队冲击市人委机关,揪斗干部。连续的围攻,使石英一个多月得不到正常休息,经常是一整天吃不上一顿热饭,只能啃几个冷馒头。有时晚上回到家,服过安眠药躺下后,还会有电话打进来,要他去批斗会场为一些单位的领导解围。当时,他患有严重的糖尿病,本来是要定期去华东医院注射胰岛素的,但在那些日子里,他忙得连打针的时间都没有了,有一次还晕倒在批斗会场上。时任市人委副秘书长的范征夫,见他因操劳过度,身体消瘦,精力不支,就劝他回家休息几天。石英叹口气说,现在这样乱糟糟的,市委那边压力太大了,我不能休息,要替市委负责同志分忧。他的话使范征夫非常感动,范征夫和其他同志都想尽办法要减轻石英的负担,让他多休息。这时,石英尽管自己处境困难,身心憔悴,还仍然关心着金仲华、赵祖康等几位党外副市长的安全,派人去他们家保护,免受造反派冲击。
12月12日晚上,石英在康平路市委机关开完干部大会后,坐大客车到兴国路口,和外贸局局长齐维礼一起下车走回家。那天因为形势很乱,为了安全和保密,干部到市委开会,都不坐小车,一律用大客车集体接送。石英回家后,一进门放下公文包,就给市委财贸政治部主任李研吾打电话商量事情,但这时他说话已经很困难了,话筒两次从他手里滑下来,不一会就昏倒在电话机旁。华东医院得知后,连夜赶到家里抢救。半夜一点多,石英醒过来了,医生要他去住院检查治疗,但他拒绝了,因为第二天上午他要参加一个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群众大会。第二天上午,范征夫为了让石英休息,代替他去参加批判会了。秘书陶振祥就劝石英在家休息,但石英仍然坚持批阅了一些要急办的文件,交给陶振祥先带走。然后对驾驶员老卢说:“你等我一下,我再休息一会就去机关。”在石英休息时,有两个年轻人,好像是交通大学“反到底”组织的造反派,到家里来了,要带石英去参加批判会,驾驶员老卢就叫他们在楼下客厅等。快到中午时,我的大妹妹石玲想去问父亲要不要在家里吃饭,因为那时是她在家里做饭。她进门后叫不醒父亲,就连忙叫驾驶员老卢来看。老卢上楼一看,发现石英已经昏倒在床上,便马上通知了华东医院。当华东医院的医生赶到家里,用救护车把石英送到医院时,已经无法救治了。最后经解剖确诊,石英是患急性出血性胰腺炎而逝世,年仅57岁。
两袖清风教育子女不搞特殊
父亲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一心扑在工作上,很少有时间和家人相处,享受天伦之乐。我们小时候对他的印象,就是早上提着大皮包一阵风似的走了,晚上拎着大皮包回来后,就在书房里加班批阅文件,直至深夜。星期天上午,他偶尔带我们出去,也是到家门口的泰安路菜场,察看市场供应情况。在生活上,他极为俭朴,除了接见外宾等重要场合外,一直都是穿着一身蓝布中山装和我奶奶亲手做的老式布鞋。
父亲对家人要求都很严。在我们的记忆里,那么多年来,虽然父母的单位都很近,或者是在同一单位工作,但他们上班都是分开走的。母亲上下班都乘公交车,每天下班时,妹妹们都争着去淮海中路公交车站接母亲。有时下大雨,因路面积水公交车堵塞,母亲就会从外滩步行回家,到家时,浑身都湿透了。父亲对自己要求也很严,从不乱用公家的车。我记得有一次,父亲在星期天带我去西郊公园,就是乘公交车去的。
父亲手中有权,但从不谋私。他负责全市的财贸工作,却从来没有带我们子女到饭店里去吃过一顿饭。记得在上世纪60年代初的困难时期,我母亲为了给子女缝补衣服,想买一台缝纫机,就两次半夜起床,带着我到南京东路的中百一店门口排队,才买回了一台缝纫机。他看到后,严肃地问我母亲是怎么买的。当他知道实情后,带点不满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我天天在忙着解决排队问题,而你却出去凑热闹。”
三年困难时期,家里也没有什么特殊化。除了和上海居民一样的定量供应外,阿姨还经常去院子里挖野菜,或者到菜场排队“抢”菜皮叶子,回来烧菜饭给我们吃,粮食不够,就加许多胡萝卜。这种饭吃多了后,人会感到头晕。直到今天,我的大妹妹石玲见了煮熟的胡萝卜都会产生头晕的感觉。
父亲在主持轻工业局工作的那几年,开发了许多新产品,父亲不仅自己不试用、不试吃,还教育和规定局机关的工作人员,除了因工作需要者外,一律不得随便试用和试吃。用父亲的话来说:“产品都是党的、国家的、人民的,我们不能凭借手里的权,近水楼台先得月,随便拿产品、用产品。实在需要,应该花钱买。”
父亲对我们从小就进行平民化的教育,不让我们沾染和滋生干部子女的优越感。他很注意让我们接触社会,接触工农群众。上小学后,我结交了许多工人、职员等各类家庭出身的小朋友,还经常去他们家玩。上中学后,有一年暑假,他把我送到虹桥俱乐部,让我和园林工人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了一个月。
(摘自《上海滩》2012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