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拉底有个形象的比方解释“理念论”:有一匹最理想的马,不存在于空间,也不存在于时间,它是永恒的。肉眼凡胎看到的马,之所以为马,是因为它们归属或者部分归属于这匹理想的马。
画家黄阿忠说,自己要造的,就是这种理想中的景色。他立志用画笔主宰自己的理想王国,要为这个时代留下一段审美。
爱琴美景 信手拈来
“来来来,看看我最新的创作”。近日见到黄阿忠,他画室的桌上堆着一叠厚厚的稿纸。他刚刚从希腊“观光”回来,人家是旅游,黄阿忠全套画画设备漂洋过海,10多天的行程里,画了70多张小幅的作品,这浩大的工程量,哪里算得上观光?
爱琴海最璀璨的一颗明珠,柏拉图笔下的自由之地,黄阿忠哪肯放过?黄阿忠自己说,自己最爱画景,见了自然的美景便会燃起三分痴狂,这回一头扎入蓝白相间的色彩天地。
最美的日落,壮阔的海景,一次不能完稿,便画下寥寥几笔的线条,回到上海再加工。
“这灵感就像含在嘴中,吞不能,吐不得,急急忙忙要回来。”回到上海的画室,黄阿忠平息了冲动,对审美的要求强迫他慢慢构图,缓缓地造设美景——似是圣托里尼的黑砾滩,又像伊亚的落日,错——那是黄阿忠记忆里的场景。油墨浓笔,大色块浸染之深,写出一种豪迈粗犷的动态美,仿佛一夜之间,花开满城,画家内心的波澜壮阔,观众一瞥就懂了。
继而,画中之景所溢出的浪漫和诗意,引领着观者穿越过日暮乡关,仿佛翱翔在浩瀚爱琴海上,谁不信服,阿忠描绘的正是那片最壮伟的蓝?
澹然闲静 豪气追求
从1979年参加星星美展起,黄阿忠所钟爱的母题几乎没有变化,主攻风景、状物、人体的油画。“现在市面上很多为了市场行情转向,什么紧俏就画什么,我不会,我宁可一条道走到黑。‘黑’了以后,还是会柳暗花明的。”
黄阿忠目前担任上海大学美术学院的教授,辅导硕士生博士生,经常会邀请学生来画室坐坐。市场的浮动,黄阿忠能泰然处之,但学生心气的浮躁,令为人之师的黄阿忠感到几丝不解和寒意。某日,一学生带着几张不同风格的画来“讨教”,请阿忠老师出出主意,哪种风格更适合深加工?坚持哪种风格更能卖出个好价钱?黄阿忠一听大怒,把这位学生呵斥了一顿,不过至今,学生的这种心态可能是普遍现象,一直让他放心不下。
和十年前的肖像比,黄阿忠削了头发,多了几分福相,语调平和坦荡。在生活上,黄阿忠也奉行“徐行不比车马,称身不必狐裘”的信条,澹然闲静,无多营求。可能只有购买需要的画册和颜料,才会一掷千金。
“我的目标,是为了这个时代留下一段审美,我黄阿忠的审美。”话语间透出黄阿忠少见的傲气。他说,这等对艺术卓尔不凡的追求,我花开后百花杀的壮志豪情,也是他想要向学生们灌输的,而不是整日在画作市场价格上汲汲营营。
画中三昧 得意忘形
在艺术上,黄阿忠信奉这个富有禅意的艺术法则:“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他自己解释,我自清风朗月,面对芜杂世俗之事,专心致志地造自己的风景。故在画坛,很多人都说,黄阿忠一出手就有自己的主题,而不少人画一辈子也没有找到。
青年时代的黄阿忠写生几万张,就像达芬奇画鸡蛋一样。如此独步的造型能力可能和年轻时的苦功分不开,黄阿忠用提炼出的绘画语言,使民居、花卉、餐巾、桌布、茶杯、果盘等超越了时间和空间,处处跃动着情节和天机。但是,黄阿忠说,画到了一定数量,就咂摸出了一点“味道”,如果说人家善于写景,那么我现在更愿意造景。造我心里的景色。
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黄阿忠的绘画会似是而非、得“意”而忘“形”。
阅读兵法 指导创作
余下的时间里,黄阿忠喜欢读书,涉猎面很广。他说,文化尤其是东方文化的根基是抱元守一,触类方能旁通。他布置给自己和学生的书单里,不仅是美术修养的研读,更要去体会中国古代经典,如《文心雕龙》《诗品》甚至还有《孙子兵法》。
画画为何要读兵法?老祖宗的思维和道理,能在艺术创作上有指点。比如,“围魏救赵”,“声东击西”,在画布上,如果一角成了死局,如何打破僵局?先人的遗存却是恰到好处的点拨。“每一张画就是一次战役,手里的笔和颜料就是整装待发的千军万马,听你一声令下。”
具备了这样的东方思维,在对艺术的认识上就通透了。每见黄阿忠提笔,如感周围擂鼓震天,马嘶残阳,只听他的灵感为号令万箭齐发。
接着又会有怎么样的美景铺上纸面?好生叫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