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春运”,我们这些曾经在外地工作的插兄插妹最有体会。那时对春运远没有现在那么重视,火车晚点是家常便饭,能坐上火车就是大幸特幸,何时到家没有个定数。那时没有预售票,也没有座位票、站票之分,反正到了火车站票总能买到,上得了车上不了车就看你的本事了。我在江西曾经工作27年,我们上车的车站是福建的光泽站,不是始发站,都是路过车。每年回家探亲的历程真可谓曲折婉转、有惊无险。
1979年春节是以“过革命化春节”为名多年后第一次重新过传统意义上的春节,全国掀起了回家探亲的高潮。我当时在一个乡镇工作,越是到年终越是忙。儿子满11个月,刚刚断奶。爱人因为是教师放假比较早,公婆年事已高,他先行回家帮父母料理春节前家务。我一直忙到小年夜才放假。因要带孩子回家,路上的正常行程要16个小时。上车前我做了充分的准备。调好两瓶奶糕,备好奶粉,与玩具一起放在一个军用小背包内。晚上同事把我们母子俩送到光泽车站。十点左右,列车终于进了站。哇塞,整个列车挤满了乘客,门窗全部不开。情急之中,我把孩子高高地举起,也许感动了车内的乘客,他们把窗子打开,下面的同事把我托起推进窗内,怎奈背上有个背包,怎么也进不去,我就把背包拿下,顺手递给下面的人,自己终于“趴”进去了,然后把儿子抱进来,这时我想起装有儿子玩具和一路“粮食”那个军用小背包,便让下面的同事递上来 ,但下面的同事都说没有看见,估计是我放下时被陌生人拿走,他以为包内一定有值钱的东西,竟开溜了。这下急死我了,这一路上十多个小时,大人还熬得过去,孩子吃什么?我着急得“哇”地嚎啕大哭,下面的同事也无计可施,因为列车马上就要开,就是到附近商店买点食品也来不及了,只得含泪告别同事们。
车厢拥挤的程度,用水泄不通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我只能一只脚落地,另一只脚搁在别人的行李上,又闷又热,儿子一下子不习惯,拼命地哭,怎么哄都哄不住。我又急又恨与儿子哭成一团。列车上的乘客得知我的遭遇纷纷安慰我,有的拿出馒头,有的递来爆米花糖。有东西吃了,儿子慢慢静下来。只过了一站,就有一位靠窗坐的解放军下车,把位子留给了我,一旁等候多站的乘客没有一个有异议,我“心安理得”地坐上了靠窗的位子。我带了一壶开水,乘客送给我的那些吃的成了儿子一路上的“食粮”。好在儿子不挑食。一路上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玩。儿子人见人爱,又不怕生,大家轮流抱抱,逗逗乐。
火车每站都有乘客“吊车”,所以站站延时,16个小时的行程走了24小时,足足晚点8个小时。一壶水到第二天就没了,孩子没水喝,又开始烦躁。乘客们就用我的小茶缸一次一次地递水,看着那只盛满水的小茶缸从车厢东面一路递来,真是一道温馨的风景线。尽管大家都很需要水,但知道是给孩子喝的,没有一个人“私贪”。由于车厢拥堵,根本没有办法上厕所,眼看火车过了杭州,上海快到了,小家伙一泡屎拉在我的身上,我很内疚地向周围乘客道歉,这些乘客没有责怪、没有嫌弃,帮我把外套全部脱下。我们母子在车厢热心的乘客们帮助下,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旅途。等到火车驶进上海站,我丈夫和儿子的三舅已经等候了8个小时,那时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只能在焦急中等待。
想起这次艰难的旅程,打心眼里感谢那些素不相识的热心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