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的最后一晚在文化广场看《剧院魅影》。我原来并不明白,真挚持久的爱,却往往来自不能见光之处,在黑暗中酝酿,沿着绝望的峭壁攀援而上。一声声滚热的咏叹既霸道又哀切,既傲慢又卑下,金珠绿玉般的才情和悲怆,砸得人眼眶发烫。年末年初容易让人生出感慨,在别人的故事里徐徐暗涌。
离开剧场看到大马路上的人流,无比钦佩自己穿长裤平底鞋的英明。终于在一条小马路上拦到出租,报上目的地后,发觉自己和司机都长舒了一口气,他解释说今晚就怕听到有人说要去外滩,无数的人正奔赴那里打算一起跨年。有人铁了心要凑凑被人挤掉手套鞋子,不得不走路或等第一班地铁回家的热闹,有人喝杯水按时睡觉,就像有人一生往野心和欲望的方向用力,有人享受淡然自处的恬静,世界如此多样。
电台DJ一直在讨论“1314,你和谁一生一世”这样煽情的问题。我促狭地想:能与自己一生一世的,无非就是这一具肉身,人们为什么不肯承认?所有你的最后都不是你的,唯有肉身,虽然过了青春就一路下坡,但终究跟足你一世。真相大多是扫兴的,但人只有具备了清明的理性和自知,才能尽情欣赏、从容应对那些热烈而短暂的事物,就像看完一场华丽的演出,演员要下台卸妆,观众要回家。
时间是个无涯无际的荒野,划分光阴的刻度也许能让人获得一点实在感。“年”也不过是这样的存在。我向来不玩什么新年倒计时,如果真有什么要跨越,倒是希望自己能像布列松《积水的路面》中那个男子一样轻轻跃起,跳过心机和算计肮脏的水洼。有人说,照片上远景广告招贴上动作柔软的舞者,是对男子无情的嘲讽,因为眼看男子的脚已经接近泥浆的漩涡和荡开的水纹。可是一下子跳不出积水又如何?爱惜自己的鞋,就是懂得给自己留点余地,安放自己的一颗心,这是唯一要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