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上海书展,《中国青铜器辞典》首发,作者陈佩芬先生尚在中央大厅作青铜文化的讲座。倏忽秋末,因病仙逝,天人永隔,悲从中来,往事历历,浮现眼前。
我认识陈佩芬先生是在上世纪90年代末,那时我参与责编《中国美术大辞典》,其中青铜器部分的作者是陈佩芬先生,因稿中有些疑问,在一个秋雨的午后,我来到了陈先生位于上海博物馆地下室的办公室,开始走近陈先生。
陈先生1952年进入上海博物馆,历任上海博物馆青铜研究部主任,上海博物馆副馆长,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她思维敏捷,快人快语,很快就解答了我条目中大大小小的疑问。我对她说《中国美术大辞典》有多个门类,每个门类都要插配彩图,青铜器学科专业性太强,最好能多配些图。几周后,她交给我100余幅幻灯片。丰富的插图,使艰深古老的青铜器变得直观亲近起来,主编邵洛羊先生大为赞赏,说只有陈佩芬才能提供这么精彩的图片。就这样,和陈先生渐渐熟了,她也喜欢我细致的风格。一次她对我说:我要退休了,想编一本《中国青铜器辞典》。我听了,眼睛瞪得滴圆:古今青铜器研究著述不下数千,研究范围往往限于一隅。青铜器是何等专业的学科,辞典要集青铜器研究的方方面面,有规模,成体系,并且每件器物,包括纹饰、铭文都要配上图版,以一人之力编撰成册,谈何容易。况且陈先生此时已是古稀之年。但她却很有把握地说:我想做,就交给你编。我当然很高兴,中华民族灿烂的艺术遗产能经我之手(我为责编之一)以辞典的形式编辑出版,实在是一件有意义有价值、功德无量的事。回社后,我即上报了《中国青铜器辞典》选题。时任辞书出版社社长张晓敏先生慧眼识宝,很快就通过了选题,不久该书被列入上海市“十二五”重点出版规划项目。
五年之后,陈佩芬先生终于把《中国青铜器辞典》稿子和幻灯片交给了我。捧着二十余包沉甸甸的稿子和排得整整齐齐的两大袋幻灯片,我的心情久久不得平静:可以想见这五年陈先生是以怎样的毅力,把她从事青铜器研究60年的心血化为一条条词目,从数以万计的图片中精选出图像最完整、最清晰的图版。每天青灯黄卷,以娟秀的字体一字一句写就,从如墙的书架上一页一页地查证资料;厨房里的五谷鱼肉鸡蛋粥可打发一日三餐;到了周一便去博物馆库房补拍缺少的器物,或去资料室再核实数据。这不是条目,是她呕心沥血的结晶啊!
《中国青铜器辞典》是工具书,也是大型图册。在编撰过程中,陈先生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精神令人感动。青铜器是古代的礼器,她对某些书籍给青铜器随便安个颜色的做法很反感,为了使书中的每件器物都能展现青铜器作为礼器的庄重本色,她曾多次把一箱一箱资料从家里运到出版社,撤下不如意的图片,重新拍摄;在书的制版阶段,又冒着暑热多次前往地处上海西南面的制版厂,为器物一张一张地比照调色,并为器物定下清雅的背景色。这一切对于耄耋之年的陈先生来说是何等地不易,其中凝结了多少心血、多少艰辛!而这却是陈先生从事青铜器研究一贯的精神、一贯的态度。
陈先生曾和我约定:辞典出版后,她带我和编辑室的同仁到博物馆,对着实物为我们讲解青铜器。而这一切如今已成永远的遗憾。青铜不朽,风范永存。陈佩芬先生,我们永远怀念您!
十日谈
清明的回忆
他们虽已离开,但他们的作品宛如凝固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