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白岩松,首先想到的是他的“严肃”。央视新闻评论部曾流行这样一句话:“遇到白岩松总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再看看崔永元便知天下太平。”关于“严肃”,岩松有自己的解读:“我的脸是特严肃的,因为我很少笑。可是,你为什么会记住我的严肃呢?是因为我从来不用严肃的方式去传递严肃的内容,因此,我的脸才被记住了,否则你根本记不住我的严肃或者大家所说的深刻。”照相簿里有张旧照,画面上,岩松衣领敞开,脖子上青筋爆出,额头上还沁出几滴汗珠,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周围其他主持人则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要知道,那才是他生活中与朋友相处时的常态。成立工作室,想着做一套华语主持人系列丛书,首先想到的便是岩松。他二话没说,就和合作者邹煜投入到紧张的写作中去。不到一年,《一个人与这个时代》的书稿就静静摆放在我的书案前。调皮的岩松仍不忘幽默一番,在稿件上写上一句:“谁让我姓白,那就权且当回小白鼠吧!”
抚摸书稿,不禁想起十年前的往事。2004年筹备《可凡倾听》时,一筹莫展,便跑去北京找岩松。那时,我和同事们借居在央视附近的一间简陋的小旅馆。乘着录制节目的间隙,岩松专门来了趟旅馆,听说我要转型做人物访谈节目,显得很兴奋,“思想型主持人与司仪型主持人相比,也许会寂寞、坎坷些,但能走得更远。”他与我们饶有兴致地分享了采访文化大师的感受与体悟,还带来当年做《东方之子》“学者访谈”时所做的“路标”。所谓“路标”,其实就是被访者的信息与采访路径,但岩松对此却极为看重:“采访时我常常告诫自己,名气、官位、财富、地位,不过是我们寻找《东方之子》的路标,而当我在路标指引下敲开采访者家门时,路标便失去意义。此时面对的只是一个人,一个有喜有悲,有成功有失败的人生。”他更强调采访时要做到不仰视,也不俯视,而是“平视”,“尽管电视日新月异,‘平视’二字仍尤为珍贵,它如同稀有动物一般,站在那里,咄咄逼人地孤独着,并依然前卫。”他说。
其实,离开荧屏,岩松就像个大男孩,爱打爱闹,生活也多姿多彩。他平生最大爱好是足球,观球赛是夫妻俩共同的娱乐。有一次,他故作神秘地跟我说:“你知道为何我与老婆至今未离婚吗?”望着我一脸茫然,他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是因为我俩认识之后,意大利队跟阿根廷队从未在世界杯上遭遇过。我是阿根廷球迷,她是意大利球迷。”当然,作为严肃的新闻评论员,岩松对蜂拥而至的娱乐节目倒也并不排斥,观《超级女声》和《舞林大会》那样的节目,照样看得有滋有味。他觉得现在的电视节目不是太娱乐,而是严肃的不够严肃,娱乐的不够娱乐。“不吃肉时,永远别说青菜有利健康;没糖吃时,千万别说糖会导致龋齿。有朝一日,肉吃多了,自然选择青菜,有了龋齿也就必然远离糖果,这都是一个正常过程。假使全社会都在关注新闻,社会一定是生病了,这很可怕。”也正因为如此,文学与音乐常常能叩击他的心扉。譬如鲍勃·迪伦可以击中他,“年轻时听来像是躁动,今天则好像已经像莫扎特了”;蒙族音乐可以击中他,“那清水流动的微弱声响,那草原与白云,听了眼泪不由自主流下……”;平·克劳斯贝、齐秦、崔健、达明一派,甚至凤飞飞,都可以击中他;三毛的散文也可以击中他。然而,让他魂牵梦绕的莫过于食指的《相信未来》,“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每次读到食指的诗句,岩松总会热血沸腾,涕泪涟涟。在岩松眼中,相对于某种扭曲的时代,生活在精神病院的食指倒是正常的,因为他早已没了动荡、焦虑、诱惑、烦躁、郁闷,有的只是一颗安宁的心。
这就是白岩松,一个真实可信的白岩松。读懂白岩松,或许也可读懂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