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火车去长沙,路过双峰时,在一家专卖炒货的小摊上,我买了一包花生,撂到茶几上。这是黄土花生,颗粒大,是柴火炒的,吃起来又脆又香。一包花生一杯茶,便可以一路悠悠然,细嚼慢咽地到长沙了。
我去倒开水时,在过道上与熟人聊了一会儿。待我回到座位上,我那包花生却被人动过了。我一抬头,对面坐着一位红脸大汉,正有滋有味地嚼着花生米。他吃得从容随意,像是从自己家里带来的一样。
对于他的不礼貌行为,我皱了皱眉头。本想说他两句,但一想到才几块钱的事,怕伤了和气,也就忍了。但看他吃得那样心安理得,不说出来,心里就不舒服。我就委婉地问道:“兄台,在哪里公干?”“在湘潭打工。”啊,我们同路的时间还长着哩。看他装糊涂,我又笑了笑问他:“这花生还可以吧?”很不客气地直奔主题。
“还行。您吃您吃。”他却反客为主。一边频频点头,一边热情地让着我。这可能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我何必在意。于是我把花生移过来,抓一把就吃起来。
吃过两把花生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大约为了给我补偿一下,启封后,就递到我跟前:“请——”“谢谢!”“谢什么,出门都是客,不嫌弃就来一支。”
是的,出门都是客。本来我是不太抽烟的,见他这样说了,就从他烟盒里抽出一支。“啪”的一声,他将一支淡蓝色的火焰伸到我跟前。我就着一吸,吐出一个长长的大烟圈。就在吞云吐雾中,我开始对他有了好感。
于是我们抽一支烟,又吃一把花生;吃几颗花生,又抽一会儿烟。就在这烟和花生的交替进行中,我早就忘了见面时的不快,并与他开始了天南海北的闲聊。直到烟瘾过足,花生吃完,车也就徐徐进站了。
“我该下车了。”他起身从茶几上提起背袋,就主动地向我伸出粗大的手掌,一脸郑重地说:“我叫马六,就在车站后上班。大家都认得我。你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兄弟,再见。”“兄弟,再见。”这时,我拉着他的手,真的有点感动了。一直目送他汇入人流,不见了,我才回过神来。无意间回头一瞥,发现我买的那包花生,还原封未动地搁在茶几上,原来是他的背袋给遮住了。
我们一路同行,是他在热情地招待我。一想到自己对他的腹诽和责难,一种负疚之感,涌上心头。是啊,我还欠着他的一份情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