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王震坤

　　不在旅游旺季，黄昏的婺源有点清冷，唯有鳞次栉比灯火明灭的酒店招贴“中华合卺红鲤鱼”分外醒目。鲤鱼，还是红色的，该不是锦鲤吧，再冠以合卺二字，想起传说中从前人家新婚喜幔上绣的良缘吉祥物，吃它，岂不是焚琴煮鹤、暴殄天物！可当地的朋友说这不是观赏鱼，是供食用的婺源特有鱼种。到了婺源，若不吃一条红鱼，就像到喀什不吃羊肉串、到兰州不吃牛肉拉面、到重庆不吃麻辣烫一样无聊。

　　朋友在一家据说能够吃到正宗合卺红鱼的酒家订了座位。服务生上来请我们去水族箱里挑“荷包鱼”。什么荷包鱼？我感到很纳闷，不是合卺红鱼吗？就是红鲤鱼啊！朋友和服务生异口同声回答。原来当地人在店招和菜单上写的合卺红鲤鱼，念出来都成了荷包鱼。难道是念错字了？但看到这种红鱼真身的时候，觉得叫它荷包鱼也没有错。此鱼两斤左右，通体鲜红色，貌似鲤鱼，然比一般的鲤鱼头小尾短，背高体宽，形似中间大两头尖的荷包，有一种发财红火的意象。可又为何写成合卺呢？朋友说，这是因为传说这鱼有安孕之功效，自然暗合了结婚和早生贵子之意。

　　在等待厨师做鱼的时候，朋友便聊起了他的红鱼情结。这是他小时候喜欢吃的鱼，倒并不是这鱼味道有多么出色，而是因为稀有，因为热闹。整个上饶地区只有婺源有这种鱼。因为它体形笨拙游速慢，保护色差，在大水域里不易逃避敌害，也不易觅到食物，所以只有在近山的极小的湖溪或者有活水的人为的小池塘里，它才能够比较如意地繁衍生息。而中国人又是喜欢讨口彩的，这鲤鱼的颜色、形体以及药用都透着喜庆，过年的时候家家都希望在年夜饭的桌上摆上一条这样的鱼，结婚的喜宴上也希望有这么一条鱼，图的是年年有余、红红火火、荷包拿来、子孙满堂。只不过物以稀为贵，一般家庭舍不得去买比普通鱼贵好几倍的荷包红鱼，而朋友的父亲因为人缘好，在过年的时候有婺源的老朋友送上那么一条。即使这么一条，也足已让邻居旁人羡煞。

　　我们点的荷包红鲤鱼用葱姜清蒸的做法，为的是能够尝出它的本味。论色，确实漂亮，但也没有越过可以想象的样子：跟所有红色外表的鱼一样，经过加热烹饪，鲜艳的红色褪成了怀旧记忆模式，感觉生命越鲜艳，凋零越颓败，反倒不如那些寻常草鱼，原本灰不溜秋，待做出来，批成了花，点上了椒红葱绿的，倒有了别一种生命似的。口感呢，肉质也算细嫩，但不一定比得上清江鳜鱼，味道也算鲜美，却远在太湖白水鱼之下。于是我明白了这红鱼真正的价值，它的精神寓意高于它的食用价值，但也因为它的精神价值，所以它就要牺牲就要被吃掉。

　　我所知道的红鱼还有一些，比如学名为红鳍笛鲷，又名红鱼、红槽鱼、红鸡的，是暖水性中下层鱼类，个体大，刺小，含肉率高，鱼体呈椭圆形，稍侧扁，红鱼头比较大，体披着大栉鳞，侧线完全与背缘平行，眼间隔宽而突起，全身鲜红色，被列为优质海产鱼类，但吃口一样不如真正的海鲷。另外，那年去新疆喀纳斯旅行，附近的布尔津城以吃冷水鱼著名。看到那些鱼的牌价，一种叫做大红鱼的最贵，标价五千甚至上万。但事实上根本不可能在市场上见到。因为这种学名叫哲罗鲑的冷水鱼若是野生的即为新疆的保护动物，不可随便食用。即使已经有了人工培育的，因为驯化养殖繁育过程复杂，也不能轻易得到。前几年见到一条新闻，在阿勒泰地区举办的首届农牧产品展销会上，一条驯化养殖了7年的大红鱼拍卖出了19.9万元的高价。我一直在想，这条大鱼是继续被养起来呢，还是要上餐桌？都说喀纳斯湖怪是巨型哲罗鲑，至少我的朋友圈里那么多去过喀纳斯的没一个人见到过。只有大红鱼的美名遍及喀纳斯，就因为它鲜艳的颜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