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在新民晚报上介绍过一枚双龙镜。有位冯先生,是一家宾馆的老总,也是位收藏大家,以收藏瓷器、柚木家具为主。他在看到我的那篇文章后,觉得我的那枚镜子和他自己收藏的一块铜镜有点儿相似,就让秘书找到新民晚报的编辑,通过编辑询问是否可以将我的手机号码告诉他,希望能深入交流。我委托编辑将号码告诉他不久,他就联系了我,并约好了见面的相关事宜。
一个下着雨的周末,他骑着辆自行车就来到了我家,还带了几样东西过来,其中就有他提到的那枚镜子。我接过来一看,竟然比我先前介绍的那枚双龙镜还要好。
该镜直径大约18.2厘米,菱花形,圆钮。镜钮两侧各有一龙隔钮对峙,两条龙首尾相接,一曲背,一躬身,扬首张口,龙须飘逸,身披鳞甲,鳞片排列整齐,珠脊凸起,四肢三爪,长尾弯曲,龙身周围点缀祥云纹。此镜乃属高浮雕镜,整体纹饰刻画清晰,线条简练粗犷,造型刚劲有力。
冯先生向我介绍了此镜的来历。十几年前在藏宝楼快要结束营业时,他闲来无事去逛了逛,偶然间看到了这枚铜镜。那时大家都不看重此镜,收藏界普遍重视唐镜与战国镜,于是他便花了500元就将此镜买下。虽然收入囊中,不过其实他本人也不是很看重该镜,相比之下,还是唐代的海兽葡萄镜更得他心意。
因为那次交流,我们二人便交了朋友,此后仍保持联系。前不久我儿子结婚,要订宾馆,正好想起他是做这行的,就请他帮了帮忙。托他的福,一般需要提前一年才能订到的宾馆,三个月内就订好了。(虽然他也不是一开始就给了我一个肯定答复,但说好若是有人取消预订,一定给我留着。正好不久后就有人取消了预订,于是他连忙打电话给我,我赶去一看,是很漂亮的五星级宾馆。)
因为这件事后,我们更是成了时常联系的好朋友。一天,他打电话请我帮个忙,说是收了一枚海兽葡萄镜,让我帮他长长眼。我过去一看,那是一枚高仿镜,拿在手中掂了掂,很明显手感很沉;镜背上雕琢的海兽纹饰颇不自然,隐约有一些现代装饰风格,缺乏古镜那种浑然天成的风韵。
我将自己的看法告诉他,他很是失望。看着他沮丧的表情,我忽然有了个想法。既然他那么喜欢海兽葡萄镜,而我正好已经收藏了两块几乎相同的海兽葡萄镜,且对他的那枚双龙镜颇为中意,何不用我的海兽葡萄镜换他的双龙镜?心念一动,我就立即向他提了出来。怕他会有疑虑,我还对他说,若是他哪天后悔交换了,也可以随时再将我们二人的镜子换回来。他倒没什么不愿,很干脆地就和我换了镜子。
拿到了镜子后,我时常拿出来把玩,还用40倍的放大镜仔细观察镜身,竟然还发现了鎏金的痕迹,想来当年此镜必定比现在的模样还要精美。考察历代铜镜上的龙纹,发展至宋代,龙头开始加厚,龙颈也稍稍变粗,头上的一对鹿角也开始分出岔角来,下颚也开始上翘,整个形体特征越来越力求传神。总体上,宋镜中的龙纹继承了唐代龙纹的特征,且多有创新。光从龙纹的特征来看,应该可以断定此镜乃宋镜。
其后有一次,我将这件事说给了另一位朋友听,他听后连连说我亏了。因为按现在的市场行情,我的那枚海兽葡萄镜完全可以卖到18万左右,而这枚宋代双龙镜最多也只是三四万的行情。我听了他的话后只是哈哈一笑,并不在意,对于那次交换,我还是打心眼里满意的。
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我用自己一枚多余的镜子换了一枚自己没有且心心念念的镜子,让自己的铜镜收藏品类更为齐全完备,因此而获得的精神上的愉悦和心灵上的满足感不是简简单单用金钱就可以衡量的。收藏了三十多年,铜镜对于我已不止是青铜老古董那么单纯,其间凝结了很多很多的情感与回忆,也许某种意义上,它们是我千金不换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