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北京大学的校门,就像进入了天堂,人生从此会缤纷展开。无数中国孩子的父母是这样想的。可那天,我到了北大门口,却被吓着了。
近中午的8月天,烈日高照。还没走近校门,远远就看到,从校门口排出的长长的队伍没有尽头,队伍行进缓慢,一路的遮阳花伞点缀其间。围着队伍的,是卖冷饮的、卖哈密瓜的、卖点心的小摊,还有一些男青年,悄声地与排队者搭讪:每人出50元,可坐他的车,直接送进校园。马路边上,正停着一溜轿车。
我真是寡闻,这是暑假里,父母带着孩子参观北大的队伍。本来我是随自由行的伙伴参观北大的,现在,只能排入队伍,体验北大门口的排队游。
我与站队的家长聊天,后面一位是40岁左右的母亲,看着像邻家大嫂,带了两个儿子,从山东来,一个10岁,一个6岁。说是想让儿子知道,啥是北大,让他们从小好好学习。一个6岁的儿子,经不住太阳热晒,躲在娘的身旁,昏昏然,叫着想睡觉。
30多年前,看望一位1978年考入北大的插兄,我来过北大。北大是安静而青春的。这次进入校园,却少了书卷气。校园里匆匆走过的学生,表情木然,步履快捷,向他们询楼问路,没有一位是停步作答的。在食堂,询问哪儿是参观者就餐点,两位女生,高傲的表情已近鄙视,不知就里作答后,快速转身出门,飘然而去,谦雅有礼的女生气韵无存。
未名湖,这个北大标志性的湖景,是人们北大梦的图像所在,我想每个参观的家长都会带孩子来走一走,告诉孩子这个湖边小路上曾留下多少大师的足印。现在,这里却偶见家长和孩子,他们四处散开了,该是在校园的楼舍之间行走。湖边树荫下,有两个欧洲女留学生在写作业,作业本摊在膝盖上,用生硬的中文互相问答。有两中国女孩子,上前要与一位外国姐姐合影,这位洋姐姐灿烂地笑着答应,两手将孩子搂在身边。这时,我感觉到,这样的举止与未名湖很是相谐。
走向西大门的路上,会路过北大图书馆,这座巍峨的知识殿堂,让人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知。正抬头仰望时,听到旁边一位母亲在告诫自己的儿子:现在知道,回去后该好好学习了吧。儿子看着就十来岁,胖胖的,一副调皮样,斜视了母亲一眼,自顾往前奔跳而去。
凡带孩子来北大参观的父母,都是对孩子抱有莫大希望。我想起排队中撑遮阳花伞的和站队后的那位带两儿子的母亲,似乎觉得母亲对孩子的期望,心更切,意更急。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在北大感受到了什么?他们在看到这么多的大楼和树木之后,就懂得要好好学,然后到一个叫北京大学的教室里再风光地学吗?大概只是母亲的一厢情愿而已。
可怕的是,那些着急的母亲,因为来过了北大,回去便对孩子横加压力,逼迫并施,让孩子在压抑中学习。最后,孩子因学习无趣,成绩低下,无以回报母亲期待而失望。一位同事孩子,就这样在高三时从家里跳楼自杀。
走出西大门,有不少参观完的家长和孩子在门口拍照,他们要将这个存有古意的大门定格在自己身后,让孩子时而忆之。我祈望这些孩子回家后,仍能看到母亲温和的笑脸。
有些北大教授担忧,北大高智商的利己主义教授,培养出的是高智商的利己主义学生。我在校园内见到学生们冷傲的表情,深感这一担忧并非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