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将军陈沂同志夫人,原上海市文化局副局长兼党委副书记马楠同志驾鹤西行似乎很突然。我当时求证于她的生前好友,著名作家峻青同志。他在电话中以沉痛的声音说,他也是在事后才得知。他和马楠住在同一个医院的上下楼,经常来往和交流。万万没有想到她走得这样快。他嘱我写篇短文,以寄托共同的哀思。
我与马楠的交往并不多,有几次还在公开场合,但给我留下难忘的印象,并深受鼓舞和教益。第一次见到她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在文学报工作时,因为同事好友诗人黎焕颐与陈沂同志是贵州老乡,有着长期的交往,当然与马楠同志也很熟悉。那年初夏的一个周末,老黎约我陪他看望陈沂同志。到了康平路陈沂同志家里,只有马楠同志一人在家,并说,陈沂同志晚上还有接待外宾任务将晚归。马楠同志非常热情好客,又十分健谈,丝毫没有老革命老干部的架子。我本想告辞,但她把一杯新泡的热茶放到我手中,使我无法启口,只得坐下小憩。老黎三言两语把我姓名及简况给她介绍后,她便主动问我是哪里人及学历等。真没想到,我的答问竟打开了她的话盒。她饶有兴趣地说,与我有两个人生共同点,说她也是乡下人,她出生在陕西华县农村。二说她也中等师范,因为家里贫穷又很想读书,就到开封市就读于河南省立师范学校。因为抗日战争爆发,日寇侵占华北,书再也读不下去了,便毅然弃学从戎,闯入山西太行山投奔八路军,进入华北军政干校学习,结识了正在该校主持教务并执教的陈沂同志。她的这番爽朗的言辞,把我的陌生感完全打消了。天将黑了,老马又坚持把我俩留下共进晚餐,还说她从来不让新的来客饿着肚子离开。不一会儿,她亲自下厨,把两碗面条,还盖着一个荷包蛋,端上桌面。三四样荤素菜则是中午吃剩的。初见马楠同志给我的印象除了热情健谈,更是干练和简朴务实。回家的路上,老黎笑着对我说,今天拉你来,他也分享到一个荷包蛋。
时光流逝,人生无常。2009年,著名诗人黎焕颐病故。在老黎的告别仪式上,我又一次见到马楠同志。她的健康似乎大不如前,身着黑色服装,是坐着轮椅前来参加告别的。仪式结束,我与她握手问候。她握紧我的手,又向前伸出另一只手,示意我到通道的边沿去。我以为她有重要事情告知。不料她真诚而又郑重地对我说:你刚才的哭叫一声——指我在老黎遗体前告别时不由自已的狂声哭叫:老黎,我再到哪里去找你。我这一瞬间的失常给她老人家看到听到了。她接着说:你与老黎是好朋友,你难受,很能理解,但要吸取教训,老黎生前抽烟,写作熬夜,损害健康。陈沂同志常讲,别人损害你,也许无奈,但千万不要再自我损害。听罢,我只能饱含热泪,紧捧着这位革命老人的手,连连点头。我帮推着她的轮椅送了一程,以示诚挚的谢意和爱戴。
2012年,陈沂同志百年诞生,又是他逝世十周年,我很想去马楠同志的宛平路新家拜访和慰问。友人告知她身体欠佳在医院休养,便不敢再打扰。但我知道,她仍然坚持工作,要办好一件大事。即在子女和陈沂同志的传记作家欧家斤的协助下,主持筹划纪念活动大量的准备工作,包括出版两本沉甸甸纪念文集《坚毅求索,风骨可鉴》和《笔剑双锋天地正气》,均由马楠同志作序,并刊有她近两万字的长篇回忆文章《风雨同舟六十四年》。工作量之大,可以想见。11月22日,大型座谈会在锦江礼堂举行,我注视着马楠同志坐着轮椅入场,坐在主席台对面,满头银发,身着一件簇新的红棉袄,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她不只专注听着五位与会代表的发言和杨振武部长的讲话,而且与两年前一样,即2010年12月28日她应上海电视台之邀,在纪实频道《往事》栏目中,口齿清晰,嗓音明朗,深情地介绍陈沂同志的丰功伟绩和坎坷人生。马楠同志在这次座谈会上讲话,坦率而明确地告诉大家:“我和陈沂同志于1938年结婚后一起生活了64年。我们一起经历了八年抗日战争、三年解放战争,陪伴他在总政文化部工作,陪伴他度过了含冤蒙屈的21年。我们共同经历过战火的考验,共同分享了战争胜利和工作进展的喜悦,也共同渡过了和战胜了一个又一个生命中的难关。”座谈会胜利结束,众多与会者排着队向已经坐上轮椅的马楠老人问好致意,我也排列其中。老人看到我身体健康尚可,她依然叮嘱:健康和工作两不误,把两者调配好,切不可懈怠。
尊敬而可爱的马楠同志离我们而远行,但她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