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高炉,擎天的烟囱,硕大的水塔,幽深的巷道,漫步仿真的厂房和矿场,眼前浮现火红的钢花,耳畔回响轰鸣的马达,一派工业文明的景观,让人流连忘返。
慕尼黑伊萨河畔的德意志博物馆,当今世界最大的科技博物馆,内辟动力、水利、机械、冶金、航空、化学、天文等30多个分馆,藏品约5万件。著名展项有复原的伽利略实验室、两次大战中德国发明的潜水艇和火箭,以及贝多芬时代的精良乐器等。汽车、铁路、船舶、飞机展厅较受欢迎,顶层是世界上最早的天文馆。
我发现,全部展项前看不到一块“请勿触摸展品”的告示牌,相反提出了“通过实践去理解”的口号。比如建在地下深处的采矿分馆非常像真实的“矿井”,其中一个以人畜为动力的大型木制抽水机,人可以踩着轮子转动,把下面的水抽上来。摆弄玻璃箱里的一顶真实的皇冠和一块金色的石头,用精确的测量仪测量,可以让你直观感受到“浮力定律”。博物馆不惜重金购下了英国“一次工业革命”时期制造的蒸汽机。说起蒸汽机,不禁令人联想到伯明翰的“月光学会”。每逢月圆之夜,“铁疯子”威尔金森、动力工程师瓦特和实业家们便会聚在一起,纵论工业发展和技术难题,连富兰克林也慕名前往。科学、技术与实业的合作,造就了伟大的“蒸汽时代”,形成了一种少有的历史新气象。
德国的鲁尔和萨尔工业区已有三项工业景观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在这里,从矿区参观出来的孩子满脸煤黑却挺胸阔步,“劳动神圣”的自豪感溢于言表。措伦煤矿建有好似教堂的宏伟建筑,供走出逼仄矿井的工人领发工资和交往之用。顶部窗下镶嵌的歌颂劳动的警句,传达了一种职业精神。福柯认为空间可以被用来规训人、锻造人,把发工资的地方建成奢华教堂一般,是通过建筑倡导了一种价值观。
人们为什么会热衷于工业遗产?韦尔施的解读是:当广告取代艺术将审美内容传播进了日常生活,我们的知觉需要一个缓冲、交融和安静的“审美休耕区域”。处处皆美,则无处有美。玻璃大厦、混凝土街区和钢板之外,人们还需要装饰过的工厂、仓库等工业景观。更进一步地解读是,“怀旧的时代”根源于全球化带给每个人的不确定性,人类对机器理性承诺给予幸福的不信任感,通过与现代社会保持距离来寻找另一个“诗的世界”。
工业景观还有着鲜明的历史价值和教化功能。有专家建议,中国可以将江南制造局、金陵制造局、安庆内军械所、汉阳铁厂、重庆钢铁厂,串连成一条工业化历程的长江黄金水道线;从洋务运动、一战间民族工业大发展、抗战时内地工业大发展,到“一五”期间苏联援建的156个大项目、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三线建设”、改革开放后的“世界工厂”,形成反映近代工业史的旅游线。
历史告诉我们,昨天、前天的非主流往往成为了今天的主流,就像老旧的厂房,生锈的高炉,远去的市声,可以抚慰现代人无尽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