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了无比沉痛的心情,我写了上面五个字,向多年来的读者们告别,结束将近80年的“写作癖好”。因为80年来,出版过20余种书,发表了数百万字著作,从未曾靠写作收入或“版税”维持起码生活。当然我有其他职业收入。因此写作不过是“癖好”,也借此结识了很多志趣相投的朋友。
我不但对写作告别,也等于是向人生告别。到了93岁,生活小节都有困难;85岁的老妻患病,医谓恐是骨癌,由于她高龄,我们决定不入院开刀。虽然雇了暂时女佣,每周只能来两天,而我自己不良于行,照顾病人,弄得我精疲力尽(我们拒绝进养老院受虐,坐以待毙)。
我对报章、杂志、书本、时事、电视、电影等也渐渐失去兴趣,单靠一台电脑与亲友保持联系。但电脑如有失灵,不能与人交流,就心急不堪。这是老年的悲哀,无法拭去。
我已活得够长命,惟一怕的是跨过最后一关的一刹那。我是个无神论者,现在则好奇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
最近数年,我要特别感谢《侨报》编辑刘倩,是她鼓励并纵容我自由发言,篇篇实话。我每周必找《侨报周末》一读。能在报刊每周写一篇专栏,而且无话不谈,无拘无束,是写作生涯中最惬意的事。
我也要感谢以前在天津百花文艺社现在香港的李华敏。此外,香港《明报月刊》主编潘耀明一度请我写过外国文学专栏;《开放》杂志的金钟是我兴趣相合的知交,可惜《开放》已停刊,依顺潮流移往互联网。
我更要向文心社施雨致意。我特别感谢当年三联书店的沈昌文,通过他的《读书》杂志,他替我出了《天下真小》文集,博取了不少新中国年轻的书迷读者,我也要感谢哥伦比亚大学王海龙教授,他曾特地来我家采访多次,熟知我在美国多年生活详情,写出了一本《诊断美国》 (上海人民出版社)。
还感谢作家五月女士。她自告奋勇在互联网上遍找我过去发表过的散文、杂文,交商务印书馆出版了《纽约客随感录》。这恐是我最后的一本书。如书局没有,可从网上购到,包括天津百花出版的《忆旧与琐记》和《书影与肖像》。与《诊断美国》参看,可以当作我的写作回忆录。其他曾在上海、香港以及各地出版的书,我不在这里一一赘述。但是最后,我要谢谢香港《大公报》孙嘉萍与上海《新民晚报》殷健灵对我的赏识。
再会了,读者朋友们。如有来讯,将使我非常开心,以解除我的寂寞。多谢你们多年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