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热播谍战剧《潜伏》中的余则成、《悬崖》中的周乙等原型身上,都可以看到邹凡扬的影子。解放前,他在当时上海新闻界一身三任,名噪一时,既是国民党上海市党部控制的《新夜报》的首席记者、三青团办的大光通讯社的采访部主任,又是中统办的《中联社》总编辑。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真实身份是中共地下党员。直到1949年5月25日,邹凡扬只身闯进了国民党的上海电台,写下“中国人民解放军今日凌晨攻入上海市区,大上海解放了!”这则新闻,向全上海市民广播。
然而,邹老晚年回想起最多的并非这段潜伏生涯,而是作为一名新四军战士的抗战经历。邹凡扬,也是一名抗战老兵。
少年血书染墙誓杀倭寇
邹凡扬出生沈阳,父亲原是本溪湖煤矿公司工程师。9·18事变日军强占东三省,父亲失去了工作,带着邹凡扬返回上海。离开沈阳时,父亲取了沈阳的一斤土,为年幼的邹凡扬改名沈圻,嘱咐他牢记“收复失地,洗雪国耻”。这件事,在邹凡扬心中扎下深深的情结。8·13淞沪会战,邹凡扬在浦东高桥的房子被日军轰炸,来到表姐居住的横沔镇居所避难。一天,说到日寇罪行时,他义愤填膺,当即割破手指,以鲜血书写“热血青年”四字于墙,誓言驱除倭寇。
此后,邹凡扬在上海民立中学读书,在当时的孤岛上海,他参加了学生界抗日救亡协会,才15岁的他反对学校向汪伪政府登记,反对亲日派教师,发动了罢课抗议。1939年10月,时年16岁的邹凡扬加入中国共产党,当时他才读初二,后来,高一时他任学生会主席。邹凡扬积极、活跃、口才好,在学生中有号召力,引起汪伪敌特的注意。1942年,日军进占租界,邹凡扬被日军司令部列入抓捕黑名单,党组织决定把他转移到新四军华中局盐阜地委,任指导员。
亲历中共抗战敌后游击战
刚刚抵达盐阜地区,邹凡扬便遭遇了日军的一次大扫荡。日军当时首先攻击的是国民党韩德勤部。韩德勤的部队溃败进入了中共根据地。邹凡扬所在的板西乡,被国民党军队占领。韩德勤的部队要粮要草,杀鸡宰猪,激起民愤。邹凡扬以新四军指导员的身份出面交涉,他对国民党军的一名营长说:“新四军讲究群众纪律,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你们这样的军风军纪,老百姓看在眼里,有个比较。现在大敌当前,你得罪了老百姓,还能站住脚吗?”那名国军营长无言以对。
后来,邹凡扬又奉命向国民党军的一名师长传递日军情报,并告诉这名王师长,根据地将让出一条通道,以便让韩部通过,经安徽西到达国民党的大后方。和邹凡扬同行的一名中共代表对王师长说,新四军部队已经分散为班排,完全隐藏在群众中间,敌人找不到新四军主力。像你内部这样集中在一起,又不讲群众纪律,只能暴露挨打。王师长当时苦笑,他的部队如果分散了,便收拢不起来。果然,王师长的部队在撤退时一路溃散,到了重庆,他成了光杆司令。这件事,让邹凡扬深刻认识到共产党在抗战中的作用,依靠群众,进行全面游击战,才能拖住强敌,而国民党片面抗战没有得到群众支持,只能是一败再败。
经历打狗事件和拆除炸弹
扫荡和反扫荡历时数月之久。为了夜里不断地骚扰敌人,邹凡扬几个月睡不上一个囫囵觉。他回忆,当时自己一身虱子一身疮,小腿还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还扛着一支步枪奔波。
反扫荡时还有两个小插曲:当时苏北地区农村家家户户养一条狗,狗通人性。日军长途奔袭,狗子一路狂叫,预先警报,这在大扫荡初期对我方有利。但到了反攻阶段,我军的行动狗子也叫,使敌人警觉,则对我不利。于是根据地里有人主张杀狗,领导作了统一布置,各家要杀自家的狗。邹凡扬住在当地一名村支书家,支书和他一起准备动手杀狗,却始终下不了手。邹凡扬后来回忆说,“打狗改变了狗性,但终究伤了人心。”
日军在大扫荡时还出动飞机轰炸,在益林镇丟下几颗炸弹,有一颗穿过屋顶埋入泥地,一个胆大的民兵刨出炸弹抱回家里,家人邻里大哗。邹凡扬找到那名民兵表扬他大胆勇敢,劝他把炸弹放到郊外壕沟,自己亲手取出引信,露出了其中黄色的炸药。邹凡扬用了学校所学的化学知识,告诉那名民兵,炸弹没有引信,不会爆炸。随后,邹凡扬又在益林召开群众大会,把炸弹壳、引信、40多斤黄色炸药一一展出,深入浅出地讲解如何从没有爆炸的炸弹中取出引信。
潜回准备新四军接收上海
1944年,邹凡扬调入新四军城工部,奉命潜回上海,负责接收的前期工作和交通联络工作。
两年多没有回家了。邹凡扬回到浦东高桥的老家,一推开门,正煮晚饭的白发老母见到儿子一脸惊喜,向他述说父亲失业等家庭变故。邹凡扬是个孝子,如今国难当头忠孝不能两全,只能把抚养父母的责任交付兄姐,自己则满脑子考虑的是可利用的关系,完成组织交付的任务。终于,他找到了一个做通讯器材的“生意”,工作开展得相当顺利。正当他回到苏北述职的时候,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日本投降以后,国内形势发生急剧变化,新四军原定“里应外合,夺取上海”的战略目标改变了,邹凡扬又接受了新的任务,赶回上海潜伏,他的抗战生涯圆满画上了句号。
本报记者 张炯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