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礼拜的长假,掐头去尾,在巴黎只能呆5天。
不过好像也够了,因为巴黎还是那样子,除了艺术桥栏杆上满满的同心锁都拆了,梵高和米勒的画移到了奥塞的二楼,别的似乎都没变。甚至新桥旁边的Samaritane百货公司也仍然在装修,整整十年了。
我没领代购的任务,又放弃了永远看不过来的卢浮宫,也没有时装周的请柬,时间就似乎多得不得了,晒晒太阳看看书,反正卢森堡公园或者杜乐利花园也都是老样子。我走到哪里晒到哪里,再看看可以就近吃哪里,闲得像喂鸽子的梁朝伟一样。
旅行的意义,就是打断一些生活的常态,从习惯的节奏里抽离,因为一些新眼光而神清气爽。对巴黎的“不变”这么敏感,也许就因为我来自一个日新月异的地方——只是离开一个礼拜,公司食堂里都会多一个小工程,我们的武宁路桥在晚上也比“亚历山大三世”更亮堂更气派。全世界人民都喜欢巴黎,那种“不变”的感觉大概是重要原因。奥斯曼省长在150年前定下的调子,在当时也算是天翻地覆欸,但是现在看着就是安心,步态都慢了下来,人也特别客气起来。一样是世博会留下的大建筑,埃菲尔铁塔就像轻盈的老妇人,现在比一百年前多的,只是到了晚上的正点会全身闪光,抖得几乎有卡通的喜感,反正让人毫无压力,待五分钟一过,就又恢复了高冷的样子,扫视全城。
十年前差不多的时候,正好在巴黎换车,当时第一次赶上Nuit blanche(直译“白夜”,但是绝没有东野圭吾《白夜行》的那种透骨的阴冷,只是夜以继日,有各种文艺表演,许多场馆也免费开放至凌晨)。我在火车站存了行李就去了大小皇宫,看的什么早忘了,只记得大步流星的戴高乐的塑像下面也是人来人往,不远的地方有他的老搭子,虎着脸的胖胖的丘吉尔。第二天一早去的阿姆斯特丹,算起来那也是我离诺贝尔最近的时刻。
这次正好又是“白夜”,在上海的小伙伴还特地转了帖子指点我。有趣的活动也多,但不少都挺远的,就还是选了地铁步行都方便的蓬皮杜中心。去的时候经过圣玛丽堂,里面又闪光又烟雾缭绕的,似乎也在折腾某个行为艺术。我只是贪图免费看展(这次正好错过每月一次的博物馆免费日),就心无旁骛地绕过去了,排了20分钟的队,9点刚过就进了蓬皮杜,上上下下溜达了一圈,看到杜尚夏加尔贾科梅蒂都还是老样子,就心满意足,打算出去吃东西。坐电梯下楼的时候就被广场上聚集的乌泱泱一片惊到了,一下子想起在《侏罗纪世界》看到的教训——人多的地方不要去,就决定尽快离开。有人站在水泥桩上挥着手讲电话,高出一头的气势和大革命时期的演说家差唔多。有焰火甩出来,又引起一阵骚动,我走得更快了,头也不回。后来回去看到电视转播,焰火之外还有不知其名的黑人组合在现场表演,看客中特别兴奋的也是黑人朋友,就觉得我的离开还是对的。
其实只离开了一个街区感觉就一下子静了。夏特莱的广场上,小金人在夜空里闪闪发光。远处可见塞纳河边的堤岸上也是一簇簇的人,聊得兴致勃勃——这也是巴黎的传统:商店晚8点就打烊了,礼拜天还不开门,人们除了上教堂,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吃饭喝酒,同时聊天,自然就成了习惯,许多的火花就是这样聊出来的。这次有一餐是巴黎的小伙伴带去香榭丽舍背后一个僻静饭店,旁边有一桌子老太太唱完了生日歌,其中一个站起来摇曳生姿地献唱一首《玫瑰人生》,我们手才拍完,旁边一桌一个更年长的阿姨端坐着,不动声色地启朱唇来了一大段歌剧,轻而易举地“斩掉”了艺术歌曲(人家都是很大方的,“玫瑰”还过去拥抱,大概只有阿拉这种看客才会乱想那么多刀光剑影吧)。
带路的小伙伴说,这是她们长居在此地都没有看到过的奇迹。于是忽然发现,说巴黎不变也是不对的,它时不时就有惊喜——甚至“白夜”也是它的创举。法国人爱折腾制度,这曾经让他们的欧洲邻居非常吃不消,但是始于2002年的“白夜”就不一样了。作为全世界的艺文中心,开风气之先才是巴黎的腔调。夏至音乐节玩得更早,1982年就有了,现在的“草莓”也罢,“简单生活”也罢,都是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