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与螺蛳头是一道混搭菜。油菜花浅开,还没有形成阵势,这时候,韭菜与螺蛳,粉墨登场了。
叫头的东西,都比较鲜嫩。植物茎芽最嫩的部分,豌豆头、马兰头、枸杞头……头刀韭遇到螺蛳头,韭菜的鲜与螺的鲜,就合作了一道舌尖上美妙的春馔。
好多人都晓得扬州话里有一句,乖乖隆地咚,韭菜炒大葱。韭菜和大葱,都是挥发性蔬菜,这么吃啊?只是一句玩笑话,表示不可能,倒是韭菜炒螺蛳头妥帖、实在。
螺蛳在水乡是寻常之物,拿一根针将用开水焯过的螺蛳肉,一颗一颗从青壳里挑剔出来,挑出来的,一丁点大的肉,叫螺蛳头。此时韭菜也是鲜嫩的。绿韭在田,采撷方便。在乡下,下雨天,如果家中来了人,又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就想到屋后有一畦地,雨中春韭,长势喜人,便撑一把伞,下地剪绿韭,炒螺蛳头。
做韭菜炒螺蛳头这道菜,螺蛳头在热油锅里先炒,入糖、醋、酱油,猛火翻煸。螺蛳头有八分熟,再炒韭,两者合在一起,伴匀,再撒上白胡椒粉。那一年,堂妹从北方来,吃了几顿韭菜炒螺蛳头。若干年后,这位山东大妞,故地重游,还嚷嚷着要吃韭菜炒螺蛳头。韭菜,在北方是有的,可惜没有螺蛳头。没有螺蛳头的炒韭菜,还叫什么韭菜炒螺蛳头?
中国文人在春天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韭菜园子,读韭菜帖,吃韭菜炒蛋、韭菜合子、韭菜饼,夜雨剪春韭。
古人吃螺蛳,与今人有所不同。《本草纲目》说,“春月,人采置锅中蒸之,其肉自出,酒烹糟煮食之。”还可以幽默地想象,当年那些水浒中的侠客,仗剑云游,在小酒馆喝酒时,如果任性一回,非要点韭菜炒螺蛳头这道菜,还不把店小二忙得卷腿捋口,手忙脚乱地去河边摸螺蛳?估计宋朝南方的河流中螺蛳应该很多,北方的河流未必有,想吃还得预订,托付物流快递。只是挑螺蛳肉很慢,也很麻烦,侠客等不及了,吃些牛肉,如风而去。
性急的人,终究吃不到韭菜炒螺螄头。遇一道菜,要合时节。你来,或者不来,它都在哪儿,不早也不迟。
我认识一位小酒店的老板,卖鸡汁白螺螄。螺蛳壳是白的,也卖韭菜炒螺蛳头。绿春韭炒白壳螺蛳头,味道应该跟别处略有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