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散文概念驳杂,包容众多。依我个人理解,狭义而言,写人写景状物的,大致可归于散文类;诗性逾界的,大致可归于散文诗类;说理杂谈的,大致可归于随笔类。按照这种分类法,王晖先生这本精选的集子《人语驿边桥》,我就把它归于随笔类。
王晖先生的文章,我十分熟悉,他的杂文、小品、艺评、时论,常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全国各地报刊发表。每每见到,必定静下心来,由头至尾,细细读过。王晖先生的文章,笔力熟健、知识丰厚、智慧豁然、见解独到,读来十分过瘾。一个合肥王晖,一个北海阮直,一个睿智丰厚,一个辛辣尖锐,各呈特色,他们的杂文随笔,都是我每遇必读的!
《人语驿边桥》收入王晖先生杂文随笔近90篇,是他多年笔耕的菁华,水平齐整,文风相承。这些文章的主要特色,大约可分为三类。一类是对中国传统文史领域知识掌故的运用,并从中引申出事物的道理来。例如《<西游记>是谁写的》,通过两位文史学家瞿蜕园先生和金性尧先生的交流,导出关于《西游记》和《长春真人西游记》两本书,讨论了“越是专家,似乎局限性越大,在这方面扩大了,在另一方面缩小了”的话题,并进而对学者的品质风貌进行了概约性的评述。又如《“陈寅恪有什么了不起?”》,从三年困难时期的肉类供应,说到名人价值和一个社会的价值评价体系,大师或大人物虽然总是稀缺的因而珍贵、难得,但社会对大师的需求也与经济、政治、文化因素密切相关,作者呈现给我们的既是社会现实,也是社会思考。
另一类是对现当代中外时政社会热点热语的化用,并从中导引出政治文化的蕴含来。例如《台湾就是中国胯里的一粒弹子》,由一位热心参政议政的基层人绪非爹的言论,说到乡村的“批林批孔”、中美南海撞机、周恩来的翻译指示等等,通过对这类底层人物言行的述评,可见中国社会的生动时代变迁。又如《自嘲》,作者通过美国前总统小布什在巴格达遭遇鞋袭时的“幽默”、美国前总统里根参加钢琴演奏会时的机敏、英国前首相丘吉尔答问时的机智、赞比亚前总统班达对一只猴子的“政治”玩笑等“花絮”,探讨了不同政治文化的特色与差异。《风俗》写的是某地喝酒“走盅”的风俗,通过此地饮酒的风俗,联想到神农架的酒俗,又跳跃联系到俄罗斯灌肠轶闻,使读者对“入乡随俗”有了深一层理解。
第三类是对古今中外文艺界轶闻趣事的串用,并从中生发出社会取向的机理来。例如《钞票动力论》,从香港作家倪匡自言写作以金钱为动力,说到香港另一位作家李碧华戏言以银行存折为经常阅读的杂志,进而联系到法国电影《你丫闭嘴》中的金钱文化,从中透视出心理的文化性和社会性。再如《梦蝶》,从庄周故里、庄周与蝴蝶说起,讲到神话传说、讲到中国的文学传统,又延引到中国现当代文坛,将文学与文化、文学与政治的异同呈现出来。《要看金圣叹批的<红楼梦>之流》,则从蓝翎值夜班遇借书奇事,说到话剧导演黄佐临与“白相人”的“无奈周旋”,再说到斯大林经常讲的检察长的故事,对社会百态作了深入展示。
王晖先生作事认真,作文严谨,为人真诚,才情别具。他阅读量大,又注意随时随地搜集素材,为一份他嘱意的资料,必定会反复叮问,为一桩不起眼的史事,也必会反复核实材料。他的杂文随笔题材广泛,内容丰富,常运用归类、暗讽、隐喻、勾连、互文、借寓等笔法,使得文章既扎实好读,又文采丰厚、与时同在。我也常常一个人读着,暗自称羡,或不由会心一笑,为王晖先生的机智、力度和丰富拍案、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