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上半叶,正值中日文化交流顶峰,大量日本文人因钦慕中国传统文化前来切磋技艺、拜师学艺。吴昌硕作为精通诗、书、画、印四绝而闻名的海派艺术巨匠,其金石技艺不仅在国内声望颇高,在邻国日本也因其技艺而名声大噪。郑孝胥曾挥笔“缶道人以篆刻名天下,于石鼓最精熟,其笔情理意自成宗派,可谓独树一帜者矣”。当时日本国内也盛行金石之风,日本篆刻大师日下部鸣鹤、汉学家兼书画家长尾雨山等日本名家都数次来到中国拜访吴先生。篆刻家河井荃庐更是作为第一位日本籍弟子拜入了吴昌硕门下。
现今,中日均有大量的学术研究探讨了吴昌硕与这些日本友人们的交往。其中有一位画家吸引了笔者的注意。儿岛虎次郎(1881年~1929年)是日本明治时期留法学习油画技艺的代表之一。儿岛的油画代表作《穿着和服的比利时少女》,因其巧妙地结合了东西方文化之美,作品一举被法国美术领域权威机构法兰西艺术院相中。儿岛也因此成为了学院的第一位日本籍艺术家。留法期间,潜心作画的同时,辗转于欧洲各地收集名家油画作品也成了儿岛的日常生活。笔者也不禁好奇,一位致力于西洋油画,与莫奈私交颇深并把《睡莲》系列其中一幅成功搬回日本的西洋画家又是为何会在留学法国后前往中国的呢?
通过儿岛虎次郎当年留下的日记,笔者发现比起西洋文化,儿岛对于日本文化艺术源头的中国更为有兴趣。1918年,抱着追根溯源,眼见为实的目的来到中国的儿岛,在朋友的引见下拜访了当时已是古稀之年的昌硕先生。还未步入不惑之年的儿岛竟然在第一次拜访中与昌硕先生成为了忘年之交。残缺的日记中并未大量篇幅交代交友的内容与过程。不过,翻阅儿岛的作品就不难发现1918年过后,其一些油画作品的签名竟盖上了昌硕先生为他而刻的朱文白底印章。儿岛曾在给日本挚友的信件中发誓提到“因日本画会影响油画的发挥从而弃笔绝不再碰日本画”也因中国行受到了昌硕先生的影响而誓言破灭。儿岛在1918年后大量地制作了日本画,其绘画技巧也满满带着昌硕先生泼墨法的影子。
儿岛在其37岁那年第一次踏上中国的土地,48岁病逝前共3次来到中国。昌硕先生不仅授其绘画技艺,评价其作品,知晓儿岛对于中国京剧的热爱后并特意安排了儿岛与梅兰芳的会面。会面内容虽不得而知,但也可以想象在当时日本文人精通汉语,中日交流没有语言障碍的时期,三位年龄相差甚大的中日艺术家们促膝长谈,聊中国聊日本聊艺术的欢愉画面啊。
这段中日友谊的美好佳话其实并没有因为两位大师的先后陨落而画上一个段落。儿岛的孙辈,陶艺家儿岛塊太郎先生深知祖父对于中国的热爱,伴随着祖父的脚步在多年前踏上了“寻亲”之路。在上海他遇到了精通日语的吴昌硕曾孙吴越先生。多年的友谊竟再一次得到了延续。而本周的15日儿岛塊太郎也会亲临上海吴昌硕纪念馆,与吴昌硕第四代儿女们就“吴昌硕·儿岛虎次郎艺术传承展”展开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