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有色灯的营构,以及想必十分艰苦的人工开凿和修整,溶洞势必黑魆魆地狱般可怕。但经过开发,就像是绚丽奇幻的所在了。
比如桂林的岩洞。
进入冠岩须在滑道上自行操纵两人一部的电动车,时间长达15分钟左右。沿途可领略苍山秀色。入得洞内,就像进入了魔幻世界。由于洞窟巨大而构造复杂,可乘电梯观景,而神秘的地下河漂流是游览的重头项目之一。几个人坐一条船上,慢悠悠地摇摆进去,仿佛亲临一片混沌未开的地下泽国。周遭静悄悄,只听得船工的划桨和石缝中渗落的水滴声,一种原始的况味油然袭来。同船的游人仿佛为了打破这份无形的压抑和沉寂,竟大声地合唱起了歌子,歌声在恍若隔世的幻境中产生了富有磁性的回荡。
溶洞中灯光、色彩的效果是经过精心打造的,各种冷暖色调的巧妙组合,形成了强烈的视觉效果。绚烂、诡异、奇幻、神秘,从一景一地、高低错落的空间中反复切换。而我深受触动的,并不是这些人工的附加和点缀,也不是那些根据石质地貌的特点而命名的景观。
我想,我们常挂在嘴边的漫漫几千年的历史,哪怕和溶洞中的一小块钟乳石比起来,都只能算作短暂的瞬间。它们的形成,何止千年、万年?而是以千万年、亿万年计。什么石笋、石花、石柱,都是地老天荒的传奇。
就拿冠岩中的那根通天的石花巨柱来说吧,所有进入这片景区的人,都会被它一下子抓住眼球:璀璨的色灯使它充满了迷幻感、崇高感和神圣感,以我目测,怕是有数十米之高。我问几位当地人:此柱的形成大概需要多少年?无人能作确切回答,但他们却启发我:这根石花巨柱每一百年只能长出头发丝那么细的高度,你说需要多少年?我立刻惊讶不已了,一遍遍仰视着它:人的长命百岁只是你的一根“头发丝”?
伟大的石花巨柱啊!亿万年屹立不倒的石神!在你的面前,“历史”只能是一个抬不起头来的词,就像刚刚滑过你脚踝的一粒沙土,或也像时间伟岸的大厦中,刚刚打开的一道细细的窗缝。什么悠悠万古、上下千年,在你面前都叫“弹指一挥间”。任何奢谈永恒的不自量力都该噤声,因为,和这根石柱比起来,这一切显得多么微不足道,转瞬即无存。
不妨引用几行专业性较强的文字:“有些溶洞,是由于水和二氧化碳的缓慢侵蚀而创造出来的杰作”。“碳酸氢钙的水,当从溶洞顶滴到洞底时,由于水分蒸发或压强减少,以及温度的变化都会使二氧化碳溶解度减小而析出碳酸钙的沉淀。这些沉淀经过千百万年、亿万年的积聚,渐渐形成了钟乳石、石笋、石柱等”。
这都说明,再地老天荒的传奇,都有一个渺小的发端;再恒定不变的规律,都有一个最初的轨迹;再坚不可摧的时间堡垒,都有一个以分秒计入的起始。它如此古厚、如此无穷,在它面前,人的生命或也如与之偶尔交集的礼花,甚至来不及闪烁,就已归入沉寂。但站在这茫茫天地间的人的生命,却也能书写一个自强不息、竭尽所能、勇于担当和精神传承的自己。
敬畏历史、敬畏大自然,也敬畏生生不息的渺小而伟大的生命。这就是冠岩溶洞带给我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