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和今年，土耳其成了全世界的“网红”：去年11月，土耳其击落一架在土叙边界执行任务的俄罗斯战机，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与普京隔空叫板。今年7月，土耳其发生未遂军事政变，土耳其第一时间指责美国是幕后黑手。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先后与两大巨头交恶，全世界为之愕然。

　　然而日前埃尔多安又前往俄罗斯与普京举行“破冰”会晤，美国国务卿克里本月也将访问土耳其。土耳其外交向何处去？本期论坛特请专家作一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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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俄：抱团取暖谋突破

　　问：埃尔多安访俄与普京会晤，能否修复土俄关系？

　　答：估计没有人预测到埃尔多安会如此之快、如此之早地开始俄罗斯之旅，尤其是考虑到去年11月被击落的俄罗斯战机燃烧的“焦糊味”还没有散尽。

　　自俄机事件以来，土耳其与俄罗斯之间不论在领导人私交还是在国家层面都出现了很大裂隙。土耳其向俄罗斯出口额同比下降39.6%，为35.9亿美元，进口额下降19.4%，为203.3亿美元。

　　土俄交恶对土耳其影响更大，因为土耳其出口俄罗斯的主要商品是瓜果蔬菜，从俄罗斯进口的商品则以天然气为主。土俄交恶期间，俄罗斯退回刚刚进口的数十吨瓜果蔬菜，令农产品贸易本不景气的土耳其雪上加霜。2015年土耳其对外贸易总额同比下降12.2%，为3510亿美元。

　　不仅如此，在俄机事件后不久，普京公开要求埃尔多安下台，在外交层面给足了土耳其尴尬。

　　然而在国际舞台上，双边关系的发展如同戏剧一般饱含转机。7月土耳其未遂政变后，克里姆林宫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致电埃尔多安表示慰问。作为回应，埃尔多安选择俄罗斯作为出访首站，释放出重归于好的信号。

　　能否将埃尔多安访俄看作双方重归于好的风向标呢？答案是肯定的。土耳其和俄罗斯面临着共同的对手美国，美国无论在中东还是在亚洲都将俄罗斯的势力压缩到最小范围。在这种情况下，不论土俄是否会成为真正的朋友，在实实在在的敌人面前，相互接近、抱团斗争会成为双方共同的选择。

　　埃尔多安访俄之后，双方加强能源上的合作应该是没有悬念的，很有可能将原先在能源上的竞争关系转变为合作共赢模式。而由经济利益带来的地缘政治合作也很有可能打开局面，土耳其邀请俄罗斯共同应对叙利亚危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证，不排除未来土耳其和俄罗斯在高加索三国问题以及中国“一带一路”倡议上的合作。

　　此外，土耳其与俄罗斯的深度接触也对中国释放出信号。中国与俄罗斯同为上海合作组织主要成员，如果土耳其能够与俄罗斯达成一致，那么争取到“中国朋友”的理解与支持可能也会变得不太遥远。

　　总之，埃尔多安访问俄罗斯意在向全世界释放出三个信号：

　　第一，土俄可以和好如初，土耳其不会成为国际政治舞台上的“独行客”。

　　第二，土耳其未来的外交策略依然不会迫于一些国家的压力，会继续“向东看”，寻求更多东方国家的理解与支持，将土耳其的欧亚策略掀开一个新篇章。

　　第三，土俄双方都会获得与美国、北约、欧盟周旋的战略资本：土耳其依仗俄罗斯可以强化同美国、欧盟谈判的砝码，俄罗斯则借助土耳其突破北约东南侧这一“柔软的下腹部”，实现乌克兰危机之后的战略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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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美：各取所需难同心

　　问：美国国务卿克里本月将访问土耳其，土美关系会如何发展？

　　答：不管世人相信不相信，土耳其人似乎都相信美国参与了土耳其上月的未遂政变。他们列出了一系列理由：

　　第一，美国对埃尔多安越来越不满，尤其是在叙利亚问题上，美国支持叙利亚的库尔德民主同盟党（PYD），土耳其则坚决反对和打击PYD。埃尔多安曾告知美国，对PYD的支持就相当于对土耳其的心腹大患库尔德工人党（PKK）的支持。但美国置土耳其的国家利益诉求于不顾，继续加强与PYD的合作。总之一句话，土美闹翻的最根本一点，就是埃尔多安对库尔德人的政策不符合美国的利益。

　　第二，这次未遂政变由“居伦运动”的人策划发动，而“居伦运动”受美国支持，背后推手是美国中央情报局。居伦集团在国外，特别是在各突厥语国家开设的学校中，藏有打着英语教师旗号、拿着外交护照的美国中央情报局间谍。

　　第三，希腊新闻机构最近公布一张照片，显示就在未遂政变前一天，美国驻土耳其大使在一家咖啡馆秘密会见政变组织者之一亚孜齐，后者曾是埃尔多安的军事顾问。这无疑更让土耳其人怀疑美国卷入未遂政变，而且与土耳其军方有着密切联系。无独有偶，9日又有报道称一名土耳其高级军官正在美国寻求庇护，对骤冷的土美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如果一切真如上面所说，美国支持土耳其政变的最终目的会是什么呢？对美国持反对态度的土耳其政党认为，美国在中东的主要目标是确保以色列的生存，同时图谋建立一个独立的“库尔德斯坦国”，这样美国才能深度介入中东事务。而“库尔德斯坦国”的建立必须分裂土耳其的库尔德人，以及叙利亚、伊拉克和伊朗三国的库尔德人。1991年海湾战争、2003年伊拉克战争、近年对叙利亚阿萨德政权的打击等，在土耳其一些政党看来，都是美国“大中东计划”的不同步骤。但是，2003年3月土耳其大国民议会否决对伊拉克出兵的决议，使得美国加速培养支持“居伦组织”，帮助它渗透到土耳其各个方面，包括军队、法院，以备未来颠覆土耳其反美政权。

　　土耳其司法部长9日警告，美国如果不引渡未遂政变幕后主谋居伦，将严重伤害两国关系。事实上，土耳其社会的反美情绪正在增长。7日土耳其全国2000多万人的民主大游行，不仅是对土耳其民主政府的支持，更是对美国的示威。

　　不过，有一点可以比较确定的是，对务实主义甚至越来越机会主义的埃尔多安来说，他对欧盟、美国和俄罗斯的底牌应该比较清楚，他现在最大的盘算恐怕就是如何把“危机”转化为“时机”，在这几个大国那里捞到更多实实在在的利益。出访俄罗斯，只是他转“危”为“机”的步骤之一。

　　土欧：入盟谈判不会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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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土耳其申请加入欧盟的进程会不会进一步受阻？

　　答：与美国“友谊的小船”面临侧翻的同时，土耳其与欧盟的“小船”似乎已经倾覆。

　　欧盟与土耳其3月达成难民安置协议。按照规定，非法入境欧盟的难民将被遣送回土耳其，同时欧盟将按1:1原则帮助安置土耳其境内的叙利亚难民。欧盟还承诺将加快土耳其入欧谈判，以及给予土耳其公民免签待遇。

　　然而至今欧盟许诺的免签仍然杳无踪迹，土耳其外长威胁称不免签便终止难民协议。对此，德国给予了高冷回应：绝不接受敲诈。

　　不仅如此，鉴于埃尔多安宣布将严厉惩罚未遂政变参与者，甚至要恢复死刑，欧盟外交委员莫盖里尼明确表示，对欧盟而言，土耳其国内保障基本人权和民主是重要的，发生未遂政变不应成为抽走国家法治结构的理由，若恢复死刑，土耳其永远不能入欧。奥地利新总理克恩更表示，应暂停土耳其入欧谈判，他将在9月欧盟峰会上与欧盟委员会严肃讨论此事。在德国，甚至超过80%的人都反对土耳其加入欧盟。

　　一时土欧关系似乎跌入冰点，但是欧盟真的会就此放弃土耳其吗？或者土耳其真的从此一路向东，和欧洲说“再见”吗？

　　根据欧盟外交事务委员会协调员吉塞韦特的看法，尽管欧盟对土耳其言辞犀利，但土耳其的入欧谈判绝对会而且应该继续下去，不过土耳其入欧绝对不会有时间表。

　　首先，欧盟会继续对土耳其施以影响，尤其是在人权、安全和新闻自由方面。如果结束入欧谈判，就意味着放任土耳其激进势力成长。尽管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土耳其在政治上似乎越来越走向威权主义，甚至是独裁，但欧洲与土耳其是相互依赖的，在安全领域更是如此，确保土耳其这一北约东南侧的稳定对欧洲来说非常重要。因此，无论如何欧盟都必须“拴住”土耳其，继续谈判。但这也不意味着欧盟会降低土耳其的入欧标准，欧盟还会更加坚持对土耳其的要求。

　　其次，如果终结土耳其入欧谈判，就存在埃尔多安完全脱离西方阵营，甚至退出北约的危险。如此一来，埃尔多安就会去接近俄罗斯，接近中国，这正是北约和西方阵营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第三，土耳其毕竟有着7500万人口，有50多万军事力量，这么庞大的一个国家就处在欧洲家门口，欧盟的首要目标就是要保持土耳其稳定，保持土耳其对欧洲的向心力。如果土耳其失去稳定，或者不再把欧洲作为一个价值追求目标，对欧洲就会带来危害甚至威胁。毕竟，光是一个叙利亚的难民就已经令欧洲难以招架了。入欧谈判继续下去，就是对土耳其保留了希望，对欧洲消弭了威胁。

　　那么，土耳其又会怎么看待欧盟呢？

　　他们一定会显示“大国”风范，就像土耳其政府官员所表示的，土耳其一直在申请加入欧盟，并且是北约成员国。尽管埃尔多安前往俄罗斯会见普京，但这并不代表他把后背朝向欧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