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流行一句话:主要看气质。我暗自思忖,看戏亦是如此。这看戏啊主要也是看气质,看戏的气场,看戏的质感。近日,笔者就看到了一出气质颇好的戏——话剧《月亮和六便士》。
1919年,毛姆创作了这部由高更经历为素材撰写的小说,至今仍被文艺青年们奉为佳作。当初,听闻上海制作团队要将小说《月亮和六便士》搬上舞台,我倒吸一口凉气,改编经典小说可是极不讨好的,最是容易被忠粉们吹毛求疵。我自然也是持怀疑态度走进剧场的。然而,看完戏,长舒了一口气,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毛姆的那个月亮。90分钟的演出,改编的力度和长度刚刚好,文艺和世俗也都适度调配。
编剧改编得好,在戏剧性框架下保持了小说的风貌和质感,尤其赞赏那些叙述,有难得的文学气。此次改编,编剧在小说之外加了个戏剧性的外框——后世之人寻找价值连城的画作,增强了悬念,让观众跟着剧中人一同去探寻画家生平的秘密。
毛姆的小说其实很难改成戏,因为情节比较散,也没有很多可以做戏的外在矛盾,更多的是内敛的冲突。让我们来看一下主人公斯特里克兰德,一个原本平凡的伦敦证券经纪人,突然着了艺术的魔,抛妻弃子,绝弃了旁人看来优裕美满的生活,奔赴南太平洋塔希提岛,在那成就了天才,也在那完结了生命。抛妻弃子本是很强烈的戏剧冲突,然而,毛姆却只是让斯特里克兰德默默地留下一封信便走了。毛姆对自己的小说技巧有一段精彩的总结:“提出问题而不予解决,预示高潮而又闪避……生活就是这样变幻莫测、无理可循。”这种闪避、反高潮的手法,可以说大大降低了情节的戏剧性。
戏要活起来,导演功不可没。凭借《乌合之众》,香港导演邓伟杰已经在沪上展露才华,听说主创公司也是因此特别邀请到了他。果然,此次邓导不负众望,舞台呈现流畅,简约而不简单。然而,笔者还是觉得有几处跳舞和插科打诨显得碍眼,或许是为调剂节奏,抑或是为观众准备的甜点,无伤大雅,一笑置之。
《月亮和六便士》从小说到戏剧,就完成度而言可以打高分,但遗憾的是,笔者并没有获得曾经阅读小说时那般的震撼和满足。这戏里头有很多聪明,唯独少了那么一点疯狂和热情。戏是好戏,但总觉还有余地,可以更生动更挥洒、更浓烈,一如法国后印象派画家高更笔下那些充满着原始生命力的画作。
经典如毛姆,如高悬之月,难以高攀。这回虽将小说交代得清楚,但人物还未凸显完全。整体表演水准尚佳,不得不说男主角还是有点弱,一股北京文艺男青年的范儿,应当更强悍、更粗粝。在这个主要看气质的时代,很多时候,舞台上就剩气质了,少了真,少了情,少了戏剧演员应当具备的气场。
月亮代表高高在上的理想,六便士则是现实。月亮与六便士的矛盾,如今依然存在。只是,如今许多人低头视而不见,他们熄了自己的月亮,自觉或不自觉的。况且,生活成本较高的城市,的确无法让人平静地追寻“月亮”,我们也不能像斯特里克兰德那样逃去塔希提。幸好,在戏剧里,在舞台上,还有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