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我只知道汪大文是程十发的“首席”女弟子,她早期的画与程十发惟妙惟肖,几可乱真。但后来看到她新创作的花卉,已有别于程家样。我喜欢她后来创出的具有自己面貌的花卉作品,既有古典的风雅,又有时尚的气息;在用色、用水、用笔上,也别具一格。至今记得我第一次看到她作品时曾心中一动:她从哪儿来的灵感?但我从来没有问过她。
前些天,去程十发艺术馆看“钱瘦铁、钱明直作品展”,看到钱瘦铁画的牡丹等花卉图时,顿时让我联想起汪大文来。从现在的眼光看,钱瘦铁在花卉的局部画法上还是蛮新潮的,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推到极致。而这种画法糅合到汪大文画中倒得以发扬光大。
孤陋寡闻的我现在才知道,汪大文不仅是程十发的学生,也是钱瘦铁的学生。这就难怪了。
在以前那个时代里,中国美术界曾涌现出许多杰出的画家,但是他们时处兵荒马乱,很多人没有条件将自己的艺术风格和手法作深入地探究实践并推到极致。而这正是他们给后来的艺术家留下的最宝贵空间。我觉得,学习前辈艺术家,切忌照抄照搬那些风格极为鲜明者。而到那些个性风格和艺术语汇尚未“革命到底”的前辈艺术家留下的空间去思考,借鉴,耕耘,将对方的“夹生饭”煮熟,倒是一种有意思的途径。
说到如何向前辈学习,我想到了黄宾虹。浙江学黄宾虹的画家不少,但大多太像黄宾虹。甚至连我最喜欢的书法家林散之,他的草书独步天下,但他的山水画却跟在黄宾虹后面亦步亦趋,未有己见。我觉得,真正学到黄宾虹的,吴山明算是一位,他学黄宾虹,却不画山水画,而是将黄宾虹的笔法、墨法移植到人物画中,使其在当今中国人物画领域独树一帜。
艺术需要创造性思维,而创造性思维不是等到艺术家成熟的时候才有,而是在开始学习艺术的时候就要有。
成功的艺术家往往都是个性非常强烈的艺术家,学习者则易于被其强烈的艺术个性所慑服,乃至于忘却了自己的个性追求,而匍匐于大师脚下,以继承大师衣钵为使命。而有个性的艺术家在传授艺术时,也会忘记自己大胆追求个性这个最重要的艺术元素,而陶醉在追随者的膜拜和模仿中,未能向求学者及时提出警告。
龙美术馆最近举办了美国当代艺术家詹姆斯·特瑞尔的回顾展。詹姆斯·特瑞尔才华横溢,将光线和空间所营造的错觉艺术玩得出神入化。不出意料的话,以后我们会看到不少类似的作品出现在我们年轻艺术家展览中。这是学艺术的人要警惕的:别人玩得精彩的手法你要学,但不是学他的手法,而是创造出这种手法背后的思维方法和气质。更重要的是,你要用你领悟到的思维方法和气质去创造出与之不同、属于你的手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