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年前的5月22日,小个子的雅尼克·涅杰-瑟贡在东方艺术中心掀起了大波澜,他指挥费城交响乐团,激情上演了一场跌岩起伏、荡气回肠的音乐会,我曾在本版写了篇《费城,在布鲁克纳的怀抱中苏醒》的观后感。一个指挥对一支交响乐团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在那场音乐会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一年后的今天——5月26日,雅尼克·涅杰-瑟贡再度率领费城交响乐团来到东艺(费城与东艺签有五年合作协议),人们自然翘首以盼。凭我的直觉,正处于上升势头的雅尼克·涅杰-瑟贡(不久前他还被聘为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音乐总监),绝不会碌碌无为清汤寡水地走过场。当然,究竟会给观众带来如何的欣喜,还是要到现场见分晓。
演出现场气氛热烈,几乎满座,其中有不少美国人和其他老外。甫一出场的雅尼克精神抖擞,自信满满,一年不见,更显老道,并显露出一份霸气,真像是指挥台上呼风唤雨的拿破仑!
雅尼克站上指挥台后,全体乐手并没有坐下。只见雅尼克双手一挥,乐队奏起了中美国歌,一场普通的音乐会便充满了仪式感和温馨感。乐队副首席是上海人,他代表乐队对全场观众说,原本第一支曲目是贝多芬《普罗米修斯的创造》序曲和终曲,现在改为只演奏该曲的序曲,“音乐会刚开始,我们不想演奏终曲,不过音乐会安可时,我们会给大家一个欣喜。”不失美国式的幽默调侃。
当然,贝多芬的小曲只是热场,上半场的主菜是斯特拉文斯基的《彼得鲁什卡》。在斯特拉文斯基早期奠定其声望的三部著名芭蕾舞音乐中,上演最多是《火鸟》和《春之祭》,前者民族特色浓,后者开现代音乐之先河。其实,从作品的可听性与丰富性上说,《彼得鲁什卡》绝对不亚于另外两部,而且某种程度上它还是《春之祭》的先声(如第三场中描写摩尔人的音乐就预示着《春之祭》“原始的节奏”)。彼得鲁什卡是木偶剧中常见的一个角色,滑稽可笑而又带悲剧色彩。
与去年有些慢热不同,此番乐队很快进入了状态。第一场狂欢节集市,长笛主奏后,乐队各声部循序渐进后逐渐倾巢而出,一幅幅色彩斑斓生动活跃的世俗场景扑面而来、栩栩如生,乐队整体的实力和素养显露无遗:平衡、扎实、细腻,已不见以往美国乐团惯有的粗硬和平铺直叙。几位声部首席更是在solo中大显身手,如第二场中乐队首席的小提琴solo;第三场摩尔人与芭蕾舞女演员的两段双人舞中,小号、大管、长笛的轮番solo对答,妙趣横生,尤其是那位超群的小号首席,音色漂亮,发挥神勇,几乎成为贯串全曲的主角和定海神针。第四场的音乐进入高潮,多种舞曲纷纷登场,那段俄罗斯民间旋律数度咏唱,温暖滋润,如梦如幻,曲不醉人人自醉。最后音响戛然而止,一场幻境本是梦。
就像一位足球教练善于利用球场的宽度和纵深度,雅尼克全局的结构感成竹在胸,挥洒自如,并注重细节的凸显,犹如出色地平衡了群舞与独舞的关系,那份从容、那份笃定,与他的激情四溢,结合得好,就会相得益彰。下半场的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雅尼克背谱指挥,第一、第二乐章,就是承接了上述的特点,其细腻入微的内省和沉郁,和风细雨,舒卷自如,沁人心扉。“勃四”本是我熟到不想多听的作品,但此刻的现场,我难得地被感动了,禁不住内心跟着哼唱。有些遗憾的是,我对第三、第四乐章的处理不是很满意(包括两个乐章之间的衔接),尤其是第四乐章的高潮(也是全曲的高潮),感觉雅尼克处理得有些草率和随意,不像前两个乐章那般精雕细琢,独出心机。因此,听这部作品,有一分为二之感。
回到本文开头,那位上海人副首席说,安可时要给大家一个欣喜,那么,雅尼克与乐队带给大家的是什么曲目呢?原来是弗雷的《帕凡舞曲》,这让那位出色的长笛首席再一次有了用武之地,而乐队也再一次显示了细腻、内秀、雅致的功夫——这个美国老牌乐团真的是脱胎换骨、今非昔比了。
期待明年再相会。 (摄影:郭新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