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对一些新领域的探索和尝试,收获非来自意愿的初衷或是最终的结果,反而更多收获来自于过程本身,甚至是之外的其他体验 ——题记
最初收到创作意向征询的时候,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工作坊实践,基于对世界各地民间音乐的一知半解与浓郁兴趣,我迅速回应了这一任务,借着手边不多的文献资料开始进行构思。然而随后收到由“东盟室内乐团”提供的乐队编制信息和演奏录像,非但没有令创作有所推进,反却让人为难起来:这个室内乐团中的每件民间乐器,几乎都可以说是当地传统民间音乐中极富个性的代表符号,但太过于个性化的同时,必然也昭示着其中诸多相互排斥的特质——更何况,来自东南亚各国的演奏家在演奏新的音乐时,亦能否像演奏本民族传统音乐那样自然乃至熟稔,其情况也令人有所担忧。对于创作而言,如何赋予这样一支乐团整体观感,显然成为推倒重来后需要审视的焦点问题。
对乐器的特色进行梳理的时候,新的契机展现出来:事实上,无论是印尼的Slung还是老挝的Khaen,无论是菲律宾的Kulintang还是泰国的Ranat Ek,无论是演奏伊斯兰音阶还是演奏甘美兰香阶,其中都包含传统的五声调式,更不用说越南的Dan Trung,在形制和音色上都几乎与我国云南的“竹琴”如出一辙。这样的音高体系无疑为对话和交流提供了天然平台,或者说,不同的文化,也许早在先祖传承的时候,就留下了汇聚一体的可能。
与明代航海家郑和一起同行的马欢,将自己在途中的见闻记录在他所著《瀛涯胜览》,也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见证。随着他的视角,我看到了那时“东盟”的风土,也更理解了今天的合作,有着悠远的历史积淀。作品立意中的“舞曲”却并非来自某个特定的素材,而是基于一组常规节奏的变形应用,这似乎更应该是来自想象中无差别的舞蹈。事实上,在乐团过往的演奏视频和前一天晚上的传统曲目音乐会中,我们可以看到音乐对话和演奏状态里展现的一种自由精神和平等风貌,令人动容的同时,也促使听众更有一种加入其中的冲动。也许,音乐原本就是无国界的罢!
初次合奏时的沮丧感很快在指挥家蔡金东的帮助与协调下有所改善,这些来自东南亚的演奏家在克服演奏新作品时理解的不适应方面有着让人钦佩的坚韧,接连排练中每日的进展都是一次焕新体验,甚至在当某件乐器无法足够有效表达时,我尝试将来自另一文化的乐器对其进行辅助,相互包容后的自然融合也能够带来惊讶和欣喜——乐团的立意初衷,是基于“东盟”这样一个经济体范畴上的文化融合尝试,但融合并非朝夕,不仅需要投入平台的构架,参与合作的无间,还需要贯穿的核心精神与对这样核心精神的解读和展延。
显然,这次“上海之春——青年作曲家写东盟”音乐会上演的新作品创作无疑是开阔视野的尝试。与前些年“上海之春”邀请“外国作曲家写中国”活动不同的是,这次的合作将“叙述对象”改为“诠释主体”,一次基于自身原创为中心的合作探索,一个能够发现和揭示与“东盟”甚至是更多外国民间传统音乐艺术进行交流与融合时出现问题的探索——正像我的一位同事在他的朋友圈所说“(这次活动)最大的价值是在合作过程中发现或者提出问题,这样才有思考的方向和解决的可能。”也许,这次的尝试最终会变成一种更为持久合作延续的开端。
开场的铃声已经响起——不论最终作品演奏的效果是否能够达到原初的预想,但体验之路,似乎已经在引导我们眺望将来进一步发展的方向。
注:Slung,Khaen,Kulintang,Ranat Ek,Dan Trung都是来自于东南亚各国的民族民间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