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前面两场演出是开了我的眼界,那么第三场比才的《卡门》,却让我既热血沸腾又瞠目结舌百感交集——传统的热门歌剧居然还可以这样演!
演出是在普罗旺斯大剧院,位于艾克斯的新城区,从建筑风格上看,这是一个比较现代的剧院,有些像我们的上海大剧院,甚至还有空调(欧洲的老剧院一般是没有空调的)。演出还没有开始,大幕就已经拉开,舞台呈现的是一个有两层的大客厅,客厅里摆满了几十个沙发座椅,成为演员的表演空间和道具。这个场景就这么一景到底,演出中没有拉幕。一看这就是个新制作,但演出开始后,其“出新”的尺度之大,想象之新奇,频频出乎我的意料。当西班牙指挥家Pablo Heras-Casado挥棒巴黎管弦乐团奏《卡门》前奏曲时,舞台上出现了一位导演(剧本中没有这个角色),他在与饰演唐霍塞与米凯拉的演员(身着西装和便装,后来上场的演员都是如此)签订演出合同,而此时饰演戏中的第一主角卡门的演员并没有出场。随着情节的进展,人们齐声呼唤卡门时,一身蓝色时装、肩挎时尚小包的卡门演员才匆匆上场,她走到人群中,好像发现走错了地方,想要退场,但人们围住她,不让她下场,她就这么阴差阳错地成了戏中的主角——这与原剧中卡门的形象相差甚远,似乎在暗示观众:大家不要把这出戏当真。更离奇的是,当上半场第一幕卡门与女友殴斗、现场一片混乱时,突然一声巨响,一帮蒙面大汉持枪破门而入舞台,一刹那惊出我一身冷汗,以为现场遭遇了恐怖分子!尽管这帮大汉的身后都写有“警察”字样,尽管他们的出现好像是在维持现场次序,但我怎么看,都觉得他们的神态和在舞台上的所作所为,就像恐怖分子。就在观众疑惑不解时,那位导演模样的老头再度出现,他对观众解释,这是在演戏,大家不要惊慌。于是,那帮警察模样的大汉退场,算是虚惊一场,剧情仍旧继续进行。
中场休息时,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这是一出什么样的《卡门》?解构也好,反讽也罢,导演的意图究竟如何?下半场,继续看。不管怎么说,指挥和乐队非常出色,紧紧维系住人们对《卡门》的热情。饰演卡门的是法国女中音Stephanie D`oustrac,演唱俱佳,表演生动,形象出挑;饰演唐霍塞的是美国男高音Michael Fablano,嗓音洪亮,极具穿透力,表演也非常入戏。导演在下半场继续推进他的新理念新思维,第四幕卡门在与唐霍塞生死交锋前,曾退出下场,后来被导演老头一把推上舞台,似乎在暗示观众:率性的卡门也并不总是一往无前的,她也有胆怯的时候。结尾的场景更是出乎人们的意料:唐霍塞在刺死卡门后,自己也悲痛欲绝,深情呼唤卡门,但此时饰演卡门的女演员却在舞台上“复活”站起了身,她在一旁劝饰演唐霍塞的男演员不要太伤心,不要太悲情——这是在演戏呵!而此时舞台上的众人手持鲜花和香槟酒,来到唐霍塞面前庆贺演出成功,于是一出悲剧刹那间变成了喜剧——当年比才的《卡门》就是在巴黎喜歌剧院首演的。
演出结束,观众长时间地热烈鼓掌,饰演唐霍塞的男高音频频向观众竖起大拇指,感谢观众能够这么热烈地接受这部新制作。于我而言,整个观赏过程犹如过山车,新奇、刺激、引人深思、大开眼界!虽然我还没有完全看明白导演的诠释,但直觉告诉我,这是个了不起的新制作,涉及到欧洲的哲学、审美、人生观。欧洲观众看了太多的传统歌剧制作,他们需要求新、创新。创新不可能一蹴而就一帆风顺,接受创新完善创新也需有个过程,但创新的方向无疑值得肯定的——它开拓了人们的新思维、新理念。这对我们中国目前方兴未艾的歌剧发展不无启发。当然,这将是另一篇长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