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回老家烧饭,总要烧许多的菜,有丝瓜汤、咸菜粉丝,也有糟过的鸡爪,还烧了一只猪耳朵,文火烧了一个小时,盛到碗里,香味溢满整个灶间,没有开吃,肚皮就觉得很饱了。晚饭开始,坐在桌前,望着桌面碗盏,就是不想动筷子。母亲见状,轻轻说:吃呀!
是想吃,但没有食欲。这几天老是这个感觉,心里想吃的东西,到了嘴边就不想吃了,心里想的和嘴里吃的,严重脱节,而且有一些反胃,烧好饭后,就怕闻到油腻,刚才上灶下灶,全是力气,现在脚头却立马松软了下来,自己觉得自己像一只瘟鸡。
母亲说,看来是真的疰夏了。
像,像的,最小的姊妹说,肯定是疰夏了。
母亲看看我,对我说,那你就吃茶淘饭吧。
茶淘饭,小时候,我吃过无数次,都不是吃不下饭才吃的,而是没饭吃才吃茶淘饭,是省饭。
在大碗里盛了一碗冷了的米饭,把冷好的开水倒进去,等上一两分钟,让水渗入米粒,趁着空当,拿过一碟酱萝卜,一碟豆腐乳,一碟长瓜腌制的菜瓜,还有一个咸蛋,一个皮蛋。
开吃了,往嘴里送饭,感觉吃到嘴里的米粒舌头都辨得出大小,吃一口饭,饭里有水,再夹几片酱萝卜,或者几根酱菜,一起下饭,瞬时口齿爽快。再吃一口饭,又夹一块豆腐乳,吃上一口,香到牙齿,香到喉咙口,也是特别爽气。半碗饭吃完了,还想吃半碗。
没有了一点油腻,没有了一点荤腥,菜爽人也爽,感觉自己突然不疰夏了。
茶淘饭,不是今朝才有的吃法。初中时看《红楼梦》,就看到了贾宝玉。这个贾宝玉“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时,唯有茶泡饭还能吃下去,而且一吃就要吃两碗,好像喉咙没有闸门一样,厉害得很。
夏天刚来到,老母亲一定知道她的四个孩子,迟早会有人疰夏的,因此准备了许多可以凉拌的菜,比如茄子干、新瓜腌制的黄瓜条、用酱汁浸的西瓜皮,还有卤水浸制的甜瓜片等等,都被放在白亮的玻璃瓶里,一瓶瓶装好、包好,要吃随时取。
茶淘饭,对米饭的烧法是有一点小要求的,不能太干了,干了米粒过硬,不容易消化,但也不能太湿了,湿了米粒就会黏糊,变成粥的。所以在饭锅里放多少水要看准的。到底多少水最合适,母亲经验足,心里有底。我烧饭下水了,就问母亲,阿妈,你来看看,水头哪能?
母亲总觉得这个时候来很光荣,往锅底扫一眼说,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