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青藏高原的原始动力在于体验海拔,就像是吃河豚,寻觅那种生与死的临界造成内心深处的一丝震颤,那是一种美感的交集点。
对我来说,美感的另一个交集点是美食:牦牛和松茸,可以让我念想一辈子。
牦牛是在西宁一家私人家宴式会所“本味撒拉宴”上吃到的。撒拉族是主要居住在青海的少数民族,总共10万人。服务员是撒拉姑娘,身着鲜艳的民族服装,脸有点像新疆女孩,眼睛大大的,鼻子翘翘的。撒拉宴几乎就是牦牛宴。第一道菜手抓牦牛上席。浓郁的肉香飘然而至,大家伸长脖子盯着服务员手里的盘子看。它有点像白煮羊肉,边上跟着一碟辣椒粉,一碟盐。应该是肋腹(约等于猪五花肉)部位,没有皮,表面是一层薄薄的脂肪,底下是灰白色的瘦肉,瘦肉部分很厚,中间又夹着几层薄薄的脂肪。六个人,2斤肉,片刻见底。肉被煮得老嫩正好,咬得动,有韧劲。那种韧劲被牙齿一破坏,肉就滑到了喉底——没了。本能地急切地抬头搜寻第二块。牦牛肉没有一丁点异味,没有普通牛肉那种纤维感、那种嵌在牙缝里等着你挖的尴尬。特有的天然肉香延续不断地释放,一直延伸到胃里。鲜味是平平淡淡的本真,是要在回出来的味道里才感觉到的那一丝丝甜。联想到大都市的牛肉,进口的、谷饲的、大理石花纹、部位切割、嫩煎、嫩肉粉、分子料理等等,不禁哑然,两个字:做作。
牦牛与一般的牛还真不一样,身披黑毛,身材伟岸,略呈方形,从背后看,有点像穿着笔挺的斗篷,有棱有角。牛角尖尖,带有野性。牦牛的美味来自于生长环境,它只生长在海拔3000多米的高原,天高云低,你可能已经心慌气喘,而它们却在陡峭的山坡上气定神闲慢悠悠地吃草。没有污染,草地里或许还真有虫草。我仔细看过,西藏的草地远看一片绿,近看乱石丛生,牦牛吃草也不容易。
《舌尖上的中国》炒红了松茸。上海市场上多见的是冰冻和养殖货。在拉萨,我们邂逅了天然的松茸。我们住的酒店上海大厦边上有个农贸市场,下午5点,只有一个摊位人头攒动,走近一看,在卖松茸。我们几个都搞餐饮,眼睛顿时发亮。黑乎乎,1寸直径3寸长,头顶菌帽略呈圆弧形,紧实,干燥,精神,略似男根。一问价格,150元一斤,还价到120元成交。摊主锱铢必较,分量刚刚好。按着上海人的买菜习惯,让他送一个,死活不肯。想想也对,一个十来元啊。摊主介绍,这些松茸是藏民一早去山里采来的,运气好,一个人可以采7-8斤。
上海大厦的王厨师长是我朋友,我们把买来的松茸交给他,一半炒,一半做汤。不多时,炒松茸上桌。除了特有的浓浓的菌子香味,分明还能嗅到树林里空气的清香。尝味前禁不住多嗅了好几次。鲜味自不必说,野生的松茸质感很特殊,滑、柔、嫩,偏偏还带有脆性。连带香味、鲜味,可以在嘴里停留很长时间。
炒松茸很快被消灭,松茸汤却一直不见踪影。等了半个多小时,王大厨端着锅跑过来跟我们打招呼:生意忙,服务员上错菜了,那锅松茸汤被邻桌吃掉一半了!果然,看那锅里只剩三两片松茸凄惨地漂浮着,大家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咋办?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第二天我们又买了1斤松茸,再三叮嘱:全部做汤,只加鸡汤,不加味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