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凉意阵阵。虽满目仍是江南葱茏,却无端地念起北国,心已在塞外。想着在朔风中,那里不仅飘零着落叶,也飘舞着雪花。北方的寒意来的总是那么早,十月,大地已变得萧索起来。记得那年秋天,部队从阴山脚下的靶场打靶归来,几个战友顺便带来了从农家地里买来的西瓜,可瓜尚未切开,天却骤冷,下起了雪来,于是,围着火炉吃西瓜,成了另一番风味。
有回探亲返部队走京包线出塞正是秋日,过居庸关后,不仅山势陡峭,绝壁林立,远处的群山渐呈黄色,横卧河溪间的乱石在灰暗的天色中闪着冷冷的光,越往前走,越现肃杀之气,与八达岭这边的青峰翠谷形成鲜明对照。汉《李陵答苏武书》中说,“凉秋九月,塞外草衰”。在那样的境况下,人的心境也很容易陷入寂寞中。如我刚告别亲人,从山清水秀的家乡出来,耳边还响着酣热的话语,车窗外却已是一片冷寂,便一路无语。难怪当年身在胡地的李陵,耳闻悲风萧条之声,夜不能寐,不觉泪下。虽他带着屈辱,心有隐痛,可从来将士出塞多悲壮却是实情。古来征战几人回,尤其那些身经百战的骁勇之将。“角色满天秋色里,塞上胭脂凝夜紫。”战场的血腥触目惊心。南朝梁刘孝标在《出塞》诗中云:“蓟门秋气清,飞将出长城,绝漠冲风急,交河夜月明。”更是豪迈中透凄冷。戍边苦,没有一片丹心难持守。
在塞外数年,整整三个春秋没有回家。最初新兵连的操场,正对着一条铁路线,每天枯燥地踢着正步,看着来来往往的火车,心也随之飞向了远方。但日子久了就习惯了,分到连队,虽宿于泥坯土房里,嚼着大米夹着玉米的二米饭,面对时时袭来的风沙,心还是乐呵呵的。
时代不同了,一身军装,有幸为国守疆土,总有种自豪感。后至团部,营房在一沟壑中,两边是光秃秃的山峁,寸草不长,沟中两排笔挺的白杨树冲天而起。夜晚总听那风声如狼嚎,翌日满地落叶。每天一早,打扫树叶成了一项任务。中秋之夜,我独自跑到山上,席地而坐,望着天上圆月,吹起口琴……
我已很久没回塞外了,但塞外风霜、茫茫天涯、河套上的马蹄声,奔放委婉的二人台常在梦里。人就这么怪,离开了,又让你魂牵梦绕、依恋难舍。有年出差路过,特去看曾住过的营房,让我好一阵感叹。毕竟最美好的青春岁月洒落在这里。
在这飒飒秋景中,我又一次怀念起遥远的塞外。当穿行风尘后,发现塞外才是我感情中最深厚的,那曾经的满腔热血、爱与愁和慢慢真情依然在行程里奔流,没有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