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棚豆架可以入画,如齐白石的水墨小品《子孙绵延》题跋:“新种葡萄难满架。复将空处补丝瓜。”齐白石到九十多岁还喜欢画丝瓜。三笔两笔,就画了两根绿绿的丝瓜,瓜蒂上有一些欲开未开的黄花。据说,齐白石在他所住的四合院里种满了丝瓜、葫芦瓜——丝瓜谐音“思挂”,表示思念和牵挂。
黄花是丝瓜顶端的小喇叭,经过阳光的照射和雨水的滋润,呜呜地吹着,而瓜儿一个劲地长,熟了,花就自然脱落。
“姑妄言之姑听之,瓜棚豆架雨如丝”,王渔洋评“聊斋”,蒲松龄坐在绿荫深处。我小时候,见瓜棚架上攀爬着许多植物,流光接力中一路奔跑,柔而无骨的身段,需要青竹竿树枝丫撑扶,这些支撑竿是它们往上攀爬的天梯。
丝瓜开花结果时,黄灿灿的花儿长在藤尾上,像是小姑娘盘在头上的蝴蝶结。清香四溢,惹得蜜蜂成天赖在瓜棚里不是采蜜,就是嗡嗡乱叫。丝瓜花分雄雌,雄花不结果,是参与授粉,只有雌花结果。在瓜棚里不仔细看,是看不到丝瓜的——猛然看到弯曲的藤蔓上挂有丝瓜,这时丝瓜已经长在瓜棚的顶上了。瓜越长越大,身子也愈来愈重,直挺挺地悬垂在半空,碧绿碧绿,就像一个天外来客。
还有葫芦瓜,每年夏秋之间,房前屋后、旮旯空地,只要是其他蔬菜不能生长的地方,就一律种上葫芦瓜。葫芦瓜的生命力强,生长周期长,从初夏到深秋都可以开花结果。当葫芦瓜的枝枝蔓蔓爬满院墙,蒲扇般大的绿叶泼下浓荫的时候,整座院子便如水般阴凉、如玉般温润,细品还有悠悠的闲适。
瓜棚豆架下是简装的布衣生活。郑板桥诗云:“一听春雨飘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
扁豆在秋风起霜降后,菜畦里的茄子、辣椒垂头丧气,丝瓜葫芦瓜的藤蔓也耷拉着枝叶。在这一片颓废中,扁豆却迎着西风开出一串串粉紫浅白色花,像一团团翩飞的蝴蝶。更有趣的是扁豆花一副凛然不惧寒冷的姿态,凌空飞舞在绿叶丛上;花开节节高,花茎下面的扁豆已经长成,上面的花朵还热热闹闹,在深秋的小菜园里占尽了风情。白的扁豆花谢后,结出的扁豆如青色的镰刀,大片大片的,摘在手里煞是喜人。那种谢了的粉紫花结出的扁豆如镶着淡紫色边的月牙,有着精致的秀美。
橘黄色的癞葡萄,汪曾祺先生把它当苦瓜,他在一篇文章里说:“‘苦瓜’之名,我最初是从石涛的画上知道的……但我不知道苦瓜为何物。到了昆明,看:哦,原来就是癞葡萄!我的大伯父每年都要在后园里种几颗癞葡萄,不是为了吃,是为成熟之后摘下来装在盘子里看着玩的。有时也剖开一两个挖出籽儿来尝尝。有一点甜味,并不好吃。”癞葡萄并非苦瓜,更多的意义在于那漂亮的一串串挂在棚下,远观就很美。